“韩团长,池同志恢复高考那年就考到北京了,您不知道吗?”
第1章
1976 年 1 月的寒风中,春花卫生院门口。
池淼站在那面写着“一切为了人民健康” 的大红标语白墙前,手里攥着检查单,心中五味杂陈。
六年的婚姻,她终于迎来了身孕,已经三个月了。
她正要往家属院走去,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停在她面前,墨绿色军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,正是她的丈夫,淮海军区的团长,韩远洲。
韩远洲眉头紧锁,不解地问:“你又来卫生院做什么?”
池淼轻描淡写地回答:“就是来做个身体检查。”
韩远洲的声音低沉而有力:“以后别来了,上车,我们回家。”
池淼心中一沉,她和韩远洲结婚六年,一直未能生育。
外界的流言蜚语,婆婆的指责,都让她倍感压力。
六年来,她默默地忍受着,喝下一碗又一碗苦涩的汤药,忍受着针灸的痛苦。
现在,她终于怀孕了,但韩远洲的话让她心中的巨石依旧沉重。
她打开副驾驶车门,看到一个红色女士手提包放在座位上。
池淼心中一动,但表面上依旧平静:“这是谁的包?你顺路送人?”
韩远洲有些意外她的反应,解释道:“最近带了个新学生,可能是她落下的。”
池淼点了点头,将包放到后排座位上:“那你别忘了给她送回去。”
韩远洲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他原以为池淼会生气,没想到她如此冷静。
两人一路沉默,吉普车驶进春花胡同,停在韩家门口。
一进门,池淼就被婆婆孙凤菊叫进厨房。
孙凤菊瞪着池淼,手里的搪瓷盆子摔打得砰砰作响:“天天吃那么多药,也没见着一个蛋,短命鬼药罐子,韩家娶了某些人,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!”
池淼心中的怒火终于爆发,她拿起灶台边的瓷盘狠狠摔在地上。
“啪!” 的一声,她冷冷地说:“妈,你能不能别说了,太吵了。”
孙凤菊愣住了,震惊地看着她,随后沉着脸去找韩远洲。
池淼则将碎瓷片踢到一边,一边听着孙凤菊的告状,一边炒菜做饭。
饭做好后,她没有叫任何人,自己坐在桌前吃起来。
才吃了两口,韩远洲走了进来,堂屋里传来孙凤菊的哭嚎:“家门不幸,找了个不下蛋的鸡,现在还对我动手,老头子把我带走吧,我不活了……”
韩远洲听着母亲的哭嚎,眉头紧锁,看着池淼:“你和妈说了什么?”
池淼抬头,直视韩远洲严厉的目光,平静地说:“没说什么,就是觉得妈太吵了,让她安静一下。”
“吵?” 韩远洲的眉头皱得更紧,“池淼,你怎么变成这样了?”
就在这时,隔壁家属院的罗晓兰穿着布拉吉,端着盘子走了进来。
“远洲,瞧你这风尘仆仆的,肯定还没顾得上吃饭吧?来来来,尝尝我亲手做的鱼,新鲜得很。”罗晓兰一边热情地招呼着,一边将一盘香气四溢的鱼端到了韩远洲面前。
罗晓兰,这个名字对韩远洲来说并不陌生,她是他的初恋,也是他心中永远的遗憾。
他们曾有过两年甜蜜的时光,可最终罗晓兰却嫁给了他的战友。
世事弄人,现在他们成了邻居,罗晓兰几乎每天都会找借口来韩家,不是让韩远洲帮忙修这修那,就是散播些无中生有的谣言,比如关于池淼不能怀孕的事情。
孙凤菊的哭声再次响起,罗晓兰听到后,立刻转头对着池淼,一脸的正义:“池淼,你怎么可以和婆婆吵架呢?作为晚辈,你应该像对待自己的亲妈一样孝顺婆婆。
你看我和婆婆的关系多融洽,我们从来不吵架。”
接着,她又转向韩远洲,语气中带着一丝娇嗔:“远洲,你回头劝劝婶子,别让她气坏了身子。”
池淼仿佛没有听见,继续低头吃饭。
罗晓兰不满地瞥了她一眼,然后继续对韩远洲说:“远洲,我家那位不在家,家里的灯泡又坏了,你能帮我修一下吗?”
韩远洲看了看一直默默吃饭的池淼,没有拒绝:“好,我这就去。”
两人离开后,池淼看着桌上的鱼,越看越觉得反胃。
她索性端起那盘鱼,直接扔进了猪圈。
第2章
池淼无视还在堂屋哭泣的婆婆孙凤菊,收拾好自己的碗筷后,便回到房间开始整理第二天的进货单。
1966 年高考取消后,她高中毕业就去了供销社工作,现在已是售货组长。
她和韩远洲是通过相亲认识的,相处两年后觉得合适便结了婚。
婚后,孙凤菊一直嫌弃她没文化,配不上韩远洲。
池淼尽管家务和工作两不误,工资也全数上交,却始终得不到孙凤菊的认可。
一个月前,孙凤菊甚至当着邻居的面说她是不下蛋的鸡,让她倍感委屈。
晚上,她向韩远洲倾诉,希望得到安慰,可韩远洲只是平静地回了一句:“你确实没怀孕,妈说的是事实,你在闹什么?”
这句话像一把刀子,刺痛了她的心。
现在想起来,心依旧会隐隐作痛。
这时,房门被推开,韩远洲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。
“罗晓兰送的鱼呢?”
池淼的视线从货单上移开,看向他:“闻着恶心,我给倒了。”
韩远洲一愣,池淼以前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过话。
他以为池淼是因为检查结果不好,心里难受才这样,想了想,还是把斥责的话咽了回去。
“毕竟是人家的好意,以后别浪费粮食。”
说完,韩远洲转身离开。
池淼继续写着货单,可能是因为怀孕,她感到特别容易疲倦,写完后也没等韩远洲,就洗漱上床睡觉了。
半梦半醒间,她感觉到韩远洲的手在轻轻抚摸她的腰。
她瞬间清醒,拉开韩远洲的手:“我来月事了,不方便。”
韩远洲这才收回手,躺回去。
池淼没了睡意,突然忍不住问道:“我可以搬出去住吗?”
韩远洲毫不犹豫地回答:“妈年纪大了,你搬出去,她怎么办?”池淼的心沉甸甸的,她沉默不语。
韩远洲忍不住转头,注意到她今日的异样,关切地问:“你怎么了?怎么突然这样问?”
“没事儿,就是随口一问,我们睡吧。”池淼轻描淡写地回答。
韩远洲没有深究,他收回目光,闭上眼睛,很快便进入了梦乡。
池淼却辗转反侧,难以成眠,她静静地望着窗外,月光透过窗帘,由银白渐渐转为晨光的橘黄。
天色微亮,韩远洲便匆匆起床,前往部队。
池淼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,才起床洗漱,当她走出房间时,正巧遇到婆婆孙凤菊。
孙凤菊不满地瞪着她:“你这媳妇怎么当的?也不知道早点起来给远洲做早饭,哪有你这样的,让丈夫饿着肚子去工作。”
“我们都有自己的工作,为什么韩远洲不能早起给我做饭?” 池淼反驳道,然后无视了孙凤菊震惊的表情,径直出门上班。
雪后的路面滑得厉害,考虑到怀孕初期胎儿不稳定,池淼不敢骑自行车,只能步行前往供销社。
她刚踏进办公室,主任便拿着一叠文件走了过来:“池淼,我们供销社响应上级号召,计划年后选派一批有能力的员工去北京新开的百货商场协助管理,你有兴趣吗?”
虽然只是协助管理,但如果表现突出,就有机会留在北京工作,那可是首都啊。
池淼想到韩远洲和婆婆的态度,她毫不犹豫地回答:“主任,我很感兴趣。”
“那好,我这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。
2 月 15 日之后出发。”主任说完便离开了。
池淼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,今天是 1 月 7 日,等她去北京的时候,已经怀孕四个月,胎儿应该已经稳定,不会影响工作。
下班后,池淼刚走到家门口,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。
她推开门,果然看到小姑子韩秀带着孩子们又来了。
韩秀曾是小学老师,自从半年前丈夫车祸去世后,她就辞去了工作,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,却忽视了三个儿子的生活。
她经常带着孩子们回娘家蹭饭,每次他们来,池淼就不得不饿肚子。
池淼走进堂屋,只见桌上一片狼藉,只剩下一堆鸡骨架和一碗几乎见底的汤水。
韩秀看到池淼,笑着迎了上来:“嫂子,你回来了,快吃饭吧,这是特意给你留的鸡汤,孩子们想吃我都没让。”
池淼淡淡地说:“我不饿,让孩子们吃吧。”说完,她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。
在关门前,她听到韩秀和孙凤菊小声嘀咕:“又在摆脸色,这是嫌我们回家吃饭了。”
孙凤菊眼睛一瞪:“别管她,这是韩家,再说了,你又没吃她的。”
池淼听到这话,手停在门把上,她深吸一口气,然后拉开门,走了出去。
“妈,以后我的工资就不交给你了。”
第3章
池淼望着婆婆孙凤菊,轻声说道:“我每月工资五十八元,韩远洲每月一百元,我们两人的工资加起来,足够养家,还能有些结余。
但是自从韩秀来了之后,我每次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。”
“难道我作为儿媳,自己赚钱,连吃饱饭的权利都没有吗?” 池淼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。
孙凤菊支吾着,一时不知如何回应。
这时,小姑子韩秀挺身而出,眼神锐利地对池淼说:“嫂子,你要是不想让我带孩子回家吃饭,就直说好了,没必要在这里跟妈发脾气。”
韩秀又转向孙凤菊,语气坚决:“妈,以后我就不来了,免得破坏你们婆媳之间的关系。”
说完,韩秀拉着三个孩子,做出要离开的姿态。
孙凤菊一拍桌子,坚决阻止韩秀:“不许走!这个家还轮不到她做主,这个家姓韩,谁要是不让你回来,我就让她滚出去!”
池淼站在原地,目光坚定地看着孙凤菊:“您说得对,这个家姓韩,韩秀想回就回,这毕竟是她的家。
我只是想要回我的钱,今天就是来告诉您一声。”
说完,池淼转身进屋,不再理会孙凤菊和韩秀。
孙凤菊对着池淼的背影啐了一口:“谁稀罕她那几个臭钱,一个月五十几块的工资,还真当个宝了。”
韩秀轻拍母亲的后背,轻声劝慰:“妈,咱们不跟这种没文化、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,就当她是狗叫。”
孙凤菊语带嘲讽:“一个蛋不下,工资还不交,真想在我们韩家白吃白住,门都没有!”
池淼在屋里听着孙凤菊和韩秀对自己的议论,走到灶屋,端起一盆泔水就朝她们浇了上去。
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尖叫声,池淼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。
晚上八点,墙上的三五牌挂钟准时敲响,韩远洲随着钟声走进堂屋。
韩秀见韩远洲回来,像是找到了靠山,拉着孩子一边抹泪一边装模作样要走。
“哥,以后你们家我就不来了,免得惹某些人生气。
你不知道我和妈今天被淋了一身的泔水……”
韩远洲先是将落满雪的大衣脱下,皱眉看向韩秀:“这也是你家,你想回就回。
这么晚了,带孩子去哪,家里又不是没地方住。”
安顿好韩秀和孩子后,韩远洲走进卧室。
池淼没睡,正在记账,韩远洲拿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。
“你别和韩秀置气,她没了丈夫,又有三个孩子要养,婆家在乡下也帮不上什么忙,我是她哥,不能不管她。”
“妈刚跟我说了,你的工资不想交就不交,家里的伙食费我拿。”
池淼放下笔,转头看着韩远洲。
“你除了要拿家里的伙食费,你还要给我一半的工资。”
韩远洲不解:“你要一半的工资做什么?”
池淼语调平缓,认真道:“嫁汉嫁汉穿衣吃饭,我是你媳妇,拿你一半的工资,有问题吗?”
她很快就要离开了,拿韩远洲一半的工资,就当是弥补自己这六年。
韩远洲闻言,眉头拧得更紧了。
“我可以给你。”“韩秀的孩子,也就是你的侄子,你何必总是和他过不去呢?孩子能吃多少?” 韩远洲说完,便匆匆离开了。
池淼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,心情如同铅块般沉重。
那不是你的妹妹、你的侄子,而是我的。
小姑子韩秀其实并不缺钱,她丈夫在世时,她也经常回来,每次都不空手,满载而归。
以前是一个月一次,后来是一星期一次,现在几乎天天来。
每次韩秀一家来,池淼忙前忙后地准备一大家子的饭菜,等到她上桌吃饭时,留给她的不是白菜土豆,就是调味的葱花。
现在她怀孕了,应该为自己和孩子打算,不能再这样下去了。
深夜,池淼醒来,发现韩远洲不在身边。
她以为韩远洲去了部队,也没多想,穿上外套起身去上厕所。
路过院门时,她听到大门外传来两道熟悉的声音。
是邻居罗晓兰的声音:“远洲,我后悔和你分手了,你当初和池淼结婚,是因为喜欢她吗?”
韩远洲低沉的嗓音响起:“都过去了,就别再提了。”
罗晓兰继续追问:“那你后悔娶她吗?”
池淼站在门后屏气等着韩远洲的回答。
良久,院外传来两个字。
“后悔。”
第4章
这两个字伴着一阵寒风,将池淼的心彻底吹进谷底。
她裹紧外套,转身回了屋子。
刚躺回床上,韩远洲也回来了。
韩远洲上床后从池淼身后抱住她:“你身上怎么这么凉?”
池淼甩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,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。
“韩远洲,你是不是很后悔娶我?”
韩远洲一愣:“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?我们都结婚了,还有什么后不后悔的。”
池淼深深看了他一眼,随后转过身背对着他,冷冷留下一句。
“以后你别碰我。”
韩远洲听到这话,直接收回了手,也转身背对着池淼躺下。
两人空出的空间都能再躺下一个人。
次日一早,池淼起床做好自己的早饭,吃完后,就去供销社上班。
到了供销社,她换上统一的白色制服,先是去仓库核对进货单上的商品。
核对完商品后,回到供销社去顶请假同事的班。
她刚摆好商品,一个穿着军绿色大衣,面容姣好的女人就走了过来。
女人挎着一个红色手提包,池淼只觉那手提包有些眼熟,不过没在意。
“同志你好,你要买什么?”
女人黑亮的头发辫成麻花辫随意搭在左肩,红色大衣衬的她皮肤更白了。
她在柜台里看了一圈,然后指着池淼身后挂着的一条深蓝色围巾说。
“把那条蓝色的围巾拿下来,给我看看。”
池淼将围巾递给女人:“这条围巾是羊毛的,冬天戴可暖和了,这个颜色只剩一条了。”
女人摸着围巾,不停点头赞叹。
“确实不错,我是想买来送给我喜欢的人,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。”
女人娇羞的表情,让池淼想到自己当初给韩远洲买礼物的画面。
记得那天是韩远洲的生日,她手头紧,买不起什么像样的礼物,于是她决定亲手织一条围巾送给他。
韩远洲生日那天,她紧张地将围巾递给他,他接过围巾,微笑着说:“谢谢,我很喜欢。”
那是她第一次见到韩远洲露出笑容,她的心情激动得仿佛与面前这位挑选围巾的女人如出一辙。
池淼不由自主地回答:“只要是真心挑选的礼物,对方一定会喜欢的。”
女人听了,笑得更灿烂了。
“那我就选这个了,师父那么帅,戴上这条围巾一定很帅气。”
女人交了钱和布票,心满意足地拿着围巾离开了。
池淼收好钱和布票,忙碌了一会儿,就到了下班的时间。
她下班回到家,一进堂屋就看到婆婆孙凤菊、小姑子韩秀和邻居罗晓兰正坐在屋里嗑瓜子聊天,瓜子皮撒了一地。
韩秀的三个孩子和罗晓兰的儿子在屋里追逐打闹,把柜子弄得乱七八糟。
孩子们的喧闹声让池淼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孙凤菊看到池淼,立刻怒斥:“你怎么才回来,孩子们都饿了,快去做饭,今天是腊八,晓兰家里没人,她跟我们一起过节,你一会儿多做点。”
池淼不慌不忙地脱下外套,挂到墙上,然后转向孙凤菊。
“妈,难道在我没嫁过来之前,你们都是靠喝西北风过日子的吗?以后我不做饭了,谁饿了谁自己做。”
孙凤菊眉头一皱,把手中的瓜子往地上一扔,指着池淼大声斥责:“池淼,你想造反吗?工资不交也就算了,现在连饭都不做,真把自己当大爷了,想在我们家住着白吃白喝?”
罗晓兰这时走到孙凤菊身边,轻声劝道:“婶子,别气坏了身子,如果池淼不愿意做,那我来做吧,毕竟我也不能白吃你们的。”
这时,韩秀提着一只鸡走到他们面前。
“晓兰姐,还是你懂得体谅人,不像某些人,眼光短浅还没教养,一会儿咱们把这只鸡炖了,这是我特意去市场买的。”
“这鸡得不少钱吧?” 罗晓兰问。
“这鸡可便宜了,摊贩说这种不下蛋的鸡,留着也没用,不如早点杀了吃肉。”韩秀说完,又看向池淼,“你说是不是,嫂子?”
韩秀的小儿子这时跑了过来,拉着韩秀问:“妈,舅妈也是不下蛋的鸡,咱们也把舅妈杀了吃肉吧。”
三个女人听到孩子的话,忍不住笑了。
“臭小子,吃肉还堵不上你的嘴。
嫂子,你别介意,童言无忌,这鸡肉虽然便宜,就是有点老了,我哥可能不愿意吃,下次我给他买嫩的。”
池淼听了韩秀的讽刺,没有像以前那样忍气吞声,她平静地说:“你哥的牙口确实吃不动老的,还要麻烦你这个当妹妹的寡妇没事来家里张罗,真是辛苦你了。”
话音刚落,房门被推开,韩远洲一身军装进屋,脖子上围着一条深蓝色的羊毛围巾。
第 5 章
池淼看着韩远洲的围巾,愣在了原地。
这条围巾,正是她下午刚卖出去的。
池淼突然想起了那个红色手提包的熟悉感,它与她发现怀孕那天,在韩远洲副驾驶座上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耳边还回荡着那个女人的话:“我是想买来送给我喜欢的人……”
韩远洲正准备挂起大衣和围巾,池淼迅速走上前,接过围巾,疑惑地问他:“这条围巾,是你买的吗?”
韩远洲的眼神微妙地变化了一下,然后承认道:“是的,有什么问题吗?”
池淼感到一阵无力,手中的围巾仿佛变得异常沉重。
这条独一无二的围巾,下午还在供销社,晚上就出现在韩远洲的脖子上。
她不再有力气去追问,只是将围巾随意扔回给韩远洲:“那你得好好戴着,这可不便宜。”
说完,她转身进了屋子。
韩远洲的妹妹,韩秀,对她的背影投去了一个不屑的眼神:“没文化没教养,简直像个疯子。”
韩秀一边说着,一边带着母亲和邻居罗晓兰进了厨房准备晚餐。
而屋内,池淼坐在凳子上,目光落在桌上的结婚照上,心神恍惚。
那是他们领证那天拍的,是他们的第一张,也是唯一的合照。
照片的边缘已经开始褪色,就像她和韩远洲的婚姻一样,从最初的光彩照人变得黯然失色。
因为深爱韩远洲,她忍受了婆家的侮辱。
但那份满腔的爱,已经在日复一日中被磨灭,只剩下疲惫。
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历,1 月 8 号,离过年还有 22 天,离她计划去北京还有 37 天。
晚餐时,没有人来叫她。
池淼躺在床上,听着外面的欢声笑语,隐约听到韩秀对韩远洲说:“哥,你这围巾真好看,是不是蒋文娜送的啊?”
池淼没有等到韩远洲的回答,便沉沉睡去。
韩远洲进屋时,发现床上的双人被已经变成了两床单人被,他没有多说什么,就这样躺下了。
第二天早上五点,韩远洲起床洗漱后,驾车出门。
他一走,池淼也立刻穿上衣服,出门打了一辆三轮车跟在他后面。
她想要亲眼看看,自己是否误会了韩远洲。
她一路跟随韩远洲来到了纺织厂家属楼。
韩远洲将车停在三号单元门口,一个拎着红色手提包的女人从楼上下来,笑着走到他面前。
池淼躲在树后,听到女人问韩远洲:“师父,我昨天给你的围巾呢,你怎么没戴啊?”
还没等韩远洲回答,女人又自顾自地说:“是不是师娘不让你戴啊?她管得也太宽了,自己不给你买,我给你买了,她还不让你戴。”
听到这些,池淼冷笑,她果然没有猜错,韩家的人一直在瞒着她。
池淼不再软弱,她直接走了过去。
“韩远洲,你的围巾是在她这里买的吗?”
她又转向那个女人:“同志,我还没见过你这么贴心的学生,不仅送师父围巾,还要操心师父的家事,顺带编排师娘。”
“这话说出来,你就不嫌害臊?”
第 6 章
现在是上班时间,池淼的话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。
女人的脸涨得通红:“你、你胡说什么?”池淼平静地注视着她,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。
“我胡说?你不是说围巾是送给心上人的吗,现在怎么不敢承认了?”
韩远洲急步上前,紧紧握住池淼的手腕。
“别误会,蒋文娜只是我的学生,她送我围巾只是表达对我的感激之情。
昨天没告诉你,是怕你多想,我们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。”
池淼轻轻地挣脱了他的手,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:“怕我多想?怕我多想你当初就不该收下那条围巾!”
“我也不想误会你们,但你昨天刚收了她的东西,今天一大早就来她楼下见面,这让人怎么不误会?我们现在就把事情说清楚,总比憋在心里好。”
韩远洲眉头紧锁,声音中带着一丝怒意。
“我都说了是顺路,而且她是我学生,我有责任保证她的安全。”
池淼冷笑一声:“我们家在城东,这是城西,你跟我说顺路?”
“好吧,韩远洲,你责任心强,要对她负责,那你就负责到底吧!” 池淼说完,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。
韩远洲想要追上去,却被一旁哭泣的蒋文娜拉住衣角。
“师父,我只是想感谢你对我的照顾,没想到还让师娘误会了,我还是申请换个教导员吧,你以后也别来接送我了。”
蒋文娜说完,哭着跑开了。
围观的人对着韩远洲指指点点,他的脸色愈发难看,开车离开了家属楼。
池淼先去供销社请了一天假,然后回了娘家。
池母看见女儿回来,忙问:“今天不上班吗?”
池淼看着母亲,心里的委屈一股脑涌了上来。
想起韩远洲和蒋文娜站在一起的画面,她忍不住跑到墙角吐了出来。
池家父母吓了一跳。
池淼平稳下来后,母亲端着一碗糖水给她,满脸担忧。
“怎么脸色这么难看?是不是你婆婆又找事了?”
池淼喝了一口糖水,冲去嘴里的酸涩,如实回答。
“妈,我怀孕了。”
池母一听十分高兴:“几个月了啊,韩远洲知道了吗?”
池淼摇摇头:“我不想告诉他,你们也别告诉他,我现在对他很失望。”
“你们怎么了,吵架了?” 池母问道。
池淼把这几天发生的事简单和父母说了一下。
父母听完,满脸愁容。
“那孩子怎么办?”
池淼抚上还没显怀的肚子:“这个孩子,我会自己抚养,现在社会发展越来越好,我也有工作,一个人还养不活一个孩子吗?”
池母叹了口气,她知道女儿在韩家过的什么日子。
即使池淼报喜不报忧,但她也能在别人口中听到。
“你说的对,不能为了一个男人委屈自己,现在新社会,妇女能顶半边天,也能养活自己。
你受的苦,妈都知道,反正我们就你一个孩子,咱家三口人还怕养不活一个孩子吗?以后孩子就跟你姓,跟我们家姓。”
池淼闻言,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,本来还担心母亲会不同意,没想到母亲这么支持自己。
她也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“妈,二月十五过后,我得去北京工作,您和爸愿意陪我一起吗?” 池淼满怀期待地问。
池母立刻点头,脸上洋溢着骄傲:“当然愿意,你是我们全家的宝贝,还有你肚子里的宝贝孙子。
不想让韩家知道的话,我们就不提。
咱们一家人去北京,我和你爸就是孙子的爷爷奶奶。”
池父曾经是铁路局的局长,一辈子忙于事业,和池母只生了池淼一个女儿。
家里原本打算招个上门女婿,但因为池淼钟情于韩远洲,父母便放弃了这个想法。
如今女儿的婚姻不幸福,他们决定及时止损。
反正家里不差钱,孩子也快出生了,池淼的未来也算是有了保障。
“我们这就收拾行李,年后咱们一家人就去北京。”
池淼在娘家吃过晚饭,才返回韩家。
她刚到门口,就听到小姑子韩秀和韩远洲的对话:“哥,我同学蒋文娜多好啊,不仅长得漂亮,还年轻,最关键是知书达理,还是大学生,比池淼强多了。”
“你和池淼结婚六年了,她连个孩子都没生,现在脾气也越来越坏。
蒋文娜比她好那么多,你怎么就不同意呢?你要是不好意思和池淼说,我去说,反正我早就受够她了。”
池淼心里一沉,这才明白原来是韩秀在给韩远洲牵线搭桥。
她深吸一口气,稳定情绪,然后直接推门而入。
韩秀看到池淼,脸色立刻变得难看。
池淼站在门口,大声质问:“韩秀,你这是在帮你哥找小三吗?你哥给你什么好处了?”
第 7 章
池淼的声音洪亮,引来了不少邻居围观。
“池淼,你胡说八道什么!” 韩秀怒气冲冲,一边说一边想要关上院门。
池淼一把推开韩秀,声音更大了:“你急什么,让大家看看,我这个小姑子多会做人,哥嫂还没离婚呢,她就急着给哥哥找小三。”
这话一出,邻居们开始对韩秀指指点点。
“韩秀平时打扮得花枝招展,到处勾搭男人,自己乱来还不够,还回娘家搅和。”
“宁拆十座庙,不毁一桩婚,她不怕遭报应吗?”
“是啊,嫁出去的姑娘不管娘家的事,她倒好,天天管哥嫂的婚姻,真是不要脸。”
韩秀又气又急,平时那高傲的姿态全无,伸手就要打池淼。
“池淼,你胡说,我要撕烂你的嘴!”
一直沉默的韩远洲伸手拦住韩秀:“够了,别再丢人现眼了,进屋去!”
说完,韩远洲关上院门,把韩秀关进堂屋,拉着池淼进了院子。
孙凤菊带着韩秀的三个孩子去串门了,院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韩远洲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底的怒气,解释道:“韩秀年纪小,不懂事,你别听她胡说,我和蒋文娜没关系,围巾我已经送回去了,你放心,我不会和你离婚。”
池淼冷笑:“三个孩子的妈了,还不懂事?她这是破坏军婚,我都能去部队告她!”韩远洲皱了皱眉头,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:“她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不容易,你何必总是和她过不去呢?再说,我和蒋文娜之间真的没什么,你能不能别这么闹腾了!”
池淼眼中闪过一抹失望,她看着韩远洲,声音里满是委屈:“胡闹?我和你结婚六年了,你妈一直看不上我,你妹妹带着孩子来我们家蹭吃蹭喝,我什么都忍了,结果呢?现在你妹妹还给你介绍对象,难道我在你们眼里就那么不值一提吗?”
“哪个女人能忍受自己的丈夫戴着别的女人送的东西?而且那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小姑子介绍的,你们这是在明目张胆地侮辱我!韩远洲,如果你对我有一点点关心,你的家人也不会这样对待我!”
情绪激动的池淼忍不住扶着墙干呕起来。
韩远洲见状,脸色一变,赶紧上前扶住她:“这又不是什么大事,值得你这么生气吗?对不起,以后我不会这样了。”
池淼甩开他的手,转身走进屋内。
晚上,孙凤菊带着孩子们回来了,韩秀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今天发生的事情。
孙凤菊一听,立刻就要去找池淼算账,却被韩远洲拦了下来。
“妈,这件事确实是韩秀做得不对,破坏军婚是犯法的!”
“这些年来,池淼付出了那么多,她是我的妻子,就算你不喜欢她,也没必要这么羞辱她!”
池淼躺在床上,面无表情地听着门外韩远洲的话语。
结婚六年,这是韩远洲第一次在孙凤菊面前为自己说话。
可是,这又有什么用呢?她已经不在乎了。
深夜,韩远洲抱着池淼,声音低沉:“对不起,之前是我不好,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,以后不会了。”
池淼没有回应,只是默默地将被子裹得更紧。
第二天,池淼出门上班前,看到韩秀和孙凤菊带着三个孩子大包小包地离开。
临走前,韩秀和孙凤菊还瞪了她一眼。
池淼没有理会她们,径直出门上班。
婆婆走了,家里只剩下她和韩远洲,韩远洲开始尝试着关心她。
北方小年这天,池淼早早下班回家准备过节。
刚进院子,就看到一只黄狗咬着鸡钻进隔壁院子,留下满院的死鸡。
院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扒开了一个大洞。
池淼被眼前的一幕吓得小腹隐隐作痛,缓过神来后,她直接敲响了隔壁的院门。
开门的是罗晓兰。
“敲什么敲,催命啊!”
池淼一把将她拽到自己门前,指着满院的死鸡:“你家的狗把我家的鸡都咬死了!还把院子扒了个大洞!”
罗晓兰不以为意: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,又不是我咬的,谁咬的你找谁去啊。”
池淼没有和她多废话,讽刺道:“畜生随主,这话真没错。
你家狗掏的洞,你赶紧补上!”
罗晓兰闻言,转身把狗牵到池淼面前:“你找它说吧,我管不着。”
话音刚落,两人身后传来韩远洲的声音。
“怎么了?”
池淼指着院墙上的大洞:“院墙被罗晓兰家的狗掏了个洞,把家里的鸡都咬死了,我让她把洞补上,她竟然让我找狗补?你说到底她是狗,还是狗是她啊?”
韩远洲看了一眼罗晓兰,没说什么,拉着池淼回家后才说。
“罗晓兰丈夫外派没在家,她们孤儿寡母,这种小事就别计较了,邻里邻居的,你也别总和她过不去,明天我找人把墙堵上。”
池淼怔愣地看着韩远洲。
这些日子韩远洲对她的好,她都看在眼里,她以为韩远洲终于学会体谅自己了。
可现在才发现,完全没有。
这一刻,池淼彻底失望,抬眸对上韩远洲的目光。
“韩远洲,我们离婚吧。”
第8章
韩远洲错愕的看着池淼:“就因为这件小事,你要和我离婚?”
池淼坚定点头:“对,就因为这件小事。”
“别胡闹了,我不可能和你离婚。”
池淼神情坚定:“本来你也后悔娶我,我们离婚,今后你想娶谁娶谁,爱维护谁,就维护谁。”
她话音刚落,院门被人推开,婆婆孙凤菊满脸怒气走了进来。
“结婚六年生不出孩子,早就该和你离了!远洲,和她离婚!”
池淼转头看向韩远洲:“听见了吗,你妈都同意了,我们明天就去办手续吧。”
韩远洲闻言,眉头拧的更紧了:“你现在在气头上,我不和你吵,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,两天后你还想离,我们就去办离婚。”
这个婚是一定要离的,反正也不差这两天。
池淼没说什么,转身回屋开始收拾东西,屋外孙凤菊还在叫骂,池淼充耳不闻。
第二天,池淼照常去供销社上班。
中午休息时,蒋文娜找了过来。
“池淼,我们聊聊吧。”
池淼想知道蒋文娜要和她聊什么,于是跟着她来到供销社旁的小公园。1
蒋文娜开门见山。
“池淼,我师父那么优秀,你本来就配不上他,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和他闹离婚,你知不知你这样会影响我师父的前途。”
池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:“我们夫妻的事,和你有什么关系?你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的这番话?”
蒋文娜一噎:“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幅没文化低素质的样子,而且你们结婚六年都没孩子,你根本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,根本配不上韩远洲!”
池淼只淡淡吐出一句话。
“你知道破坏军婚是犯法的吗?”
蒋文娜看着池淼波澜不惊的神情,眼里闪过一丝慌乱:“我说的是事实!”
话落,蒋文娜转身离开,走时脚步略显慌乱。
她的身影消失后,池淼将口袋里的录音机拿出,结束录音。
晚上五点,池淼下班回家。
刚走进胡同,就看到罗晓兰拎着几个鸡笼站在韩家门口。
“你家死的鸡,我都赔给你。真是小家子气,因为几只鸡就和远洲闹离婚,一点格局都没有。”
说着,她把鸡笼踢到池淼脚边。
“能嫁给远洲,你就偷着乐吧,当年要不是我和他分手,你哪有机会嫁给他。”
“所以你现在心里还有韩远洲,后悔当初和他分手了?”池淼反问。
罗晓兰迎上池淼的目光,顺势答道:“是啊,我后悔了,早知道远洲娶的是你,我就不该和他分手。”
池淼点了点头,淡淡道:“那你们还真是一对苦命鸳鸯啊。”
说完,也不管罗晓兰难看的脸色,推门走进院子,进院后,她再次拿出录音机,结束录制。
孙凤菊没在家,估计又去韩秀家了,池淼也没管,回屋拿出行李箱继续收拾东西。
收拾完行李,她坐在堂屋等韩远洲。
直到凌晨韩远洲才回来。
他看见池淼手边的行李箱,眉头皱了皱。
“池淼,你考虑好了,确定要离婚?”
池淼神色认真:“嗯,离。”
闻言,韩远洲眸光一沉,眉宇间满是烦躁:“好,希望你别后悔。”
池淼看着他,一字一句道:“放心吧,我永远不会后悔。”
第9章
第二天一早,韩远洲带着池淼先去部队提交了离婚申请,申请通过后,两人开车前往民政局领了离婚证。
池淼本以为办理离婚很难。
现在发现,才半天时间就办理成功了。
曾经两人结婚时,韩远洲提交结婚申请用了一个月,现在没想到离婚比结婚简单。
六年婚姻走到尽头,两千多个日日夜夜,化成一张薄薄的离婚证。
走出民政局时,外面下着大雪。
池淼看着手里的离婚证,彻底放下心来。
韩远洲走到她身边:“现在你满意了吗?”
哈气在睫毛上凝成水珠,模糊了视线,池淼抬手擦去眼睫上的水珠,看着韩远洲,眼尾有些泛红。
她不是舍不得韩远洲,而是觉得自己六年感情喂了狗。
池淼咽下喉间的酸涩:“应该是问问你自己,现在你恢复单身了,应该很高兴吧。”
韩远洲听到这话,心底忽然觉得很闷,避开这个话题,伸手去拉池淼。
“走吧,我们回家。”
池淼躲开他的手,“不用了,我要回我自己家了,既然离婚了,以后就桥归桥,路归路。”
话落,她踏着大雪走向路边停着的吉普牌出租车,离开民政局。
韩远洲看着她的背影,一阵失神。
池淼打车来到供销社找到主任,表示想提前去北京,主任同意后,当即给她办了手续。
她拿着办好的任职手续,又打车回了娘家。
半天后,池淼拖着行李敲响家门。
“爸,妈,我回来了。”5
池母打开门,看着池淼带着行李回来,还有什么不懂。
“回来就好,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。”
“我和你爸爸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,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北京?”
池淼将行李放下:“我现在什么都处理好了,不等年后了,明天就走。”
池母点头:“行,今天好好休息,我们明天就走。”
第二天早上7点钟,池淼去火车站买票,买的是晚上9点的票。
池淼买完票回家时,是上午十点。
中午12点,和父母吃过午饭,又睡了一觉。
下午4点,她又去了家附近的邮局。
将两份录音磁带交给邮递员。
一份邮给政委,一份邮给罗晓兰的丈夫。
她可不想忍气吞声,反正她都走,也不怕把事情闹大。
做完这一切,再回家已经是晚上6点钟。
最后检查一遍行李,收拾了一两个小时,和周围的亲戚朋友道别。
晚上8点
池淼和父母出发去火车站。
晚上9点,一家三口刚好坐上开往北京的绿皮火车。
鸣笛声落,火车缓缓开动,载着池淼驶向新的方向。
……
两天后。
淮海军区团长办公室。
韩远洲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窗外纷扬的大雪,心烦意乱。
战友得知他离婚的消息,有些疑惑。
“团长,嫂子真和你离了?后天就除夕了,怎么这个节骨眼离婚啊?”
韩远洲心里烦闷:“等她气消了,肯定就回来了。”
他知道池淼喜欢他,而且他们结婚六年,他也不信池淼真舍得离开他。
战友继续劝解:“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,我媳妇和我妈也不对付,但自从我们搬出来后,就好多了。可是你们家有四虎,你妈,嫂子,你妹妹,还有隔壁的罗晓兰。你和嫂子能过的好,才怪呢。”
“嫂子对你的好,我们也都看到眼里,现在提倡少生少育,优生优育,慢慢的孩子总会有的,就算没有,以后也可以领养一个,或者去医院调理一下,别因为这种事破坏感情,夫妻还是原配的好。”
韩远洲也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妹妹有时候做的确实有些过分。
池淼对他很好,他也不想放弃这段感情。
而且池淼不能怀孕,在这个年代,一个不能怀孕的女人,想二婚再嫁很难,所以她肯定是和自己闹脾气,最后还是会回来。
离婚只是暂时的,等过池淼消气了,他就去找她复婚。
除夕前一天,韩远洲提着买来的礼品来到池家。
别家都喜气洋洋的准备过年,唯独池家大门紧锁,十分冷清。
韩远洲敲了很久的门,也不见有人出来。
隔壁邻居听到声音,出门查看。
“别敲了,他们一家早搬走了,一家人都去北京了。”
第10章
“北京?”
韩远洲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。
一辆吉普车在他身后停下,战友满脸焦急的下车走到他面前。
“团长,出事了,你快回去吧!政委在找你!”
韩远洲来不及多想,跟着战友坐车回了部队。
战友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,只知道政委要他把韩远洲带回部队。
车子很快停在部队门口,韩远洲一下车就被下属带到政委办公室。
韩远洲敲响办公室的门,进去后看到蒋文娜站在一边,委屈的抹着眼泪。
他向政委行了一礼后,在办公桌前站定:“张政委,发生什么事了?”
“你先听听这个录音。”
话落,张政委按下录音机的播放键,录音里的内容正是之前蒋文娜和池淼的对话。
池淼走之前将磁带邮寄给政委,今天刚好送到,张政委听完之后,就把蒋文娜叫了过来,随后又派人去找韩远洲。
韩远洲听着录音的内容,越听眉头皱的越紧。3
录音播放完毕,张政委看向韩远洲:“远洲,你什么想法?你带的学生去找你妻子说的这些话要是传出去,你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吗?”
“往严重了说,这就是乱搞男女关系!”
张政委说着,重重拍了一下桌子。
一旁的蒋文娜吓的瑟缩一下,委屈道:“张政委,我和师父又没有什么,我只是看不过去帮师父说了几句话,是池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我……”
“好了,别说了,你先出去。”
蒋文娜话还没说完,就被韩远洲厉声打断。
她看着韩远洲越发难看的脸色,不敢多说什么,怯生生的离开政委办公室。
待蒋文娜离开后,韩远洲看向张政委,满脸认真:“张政委,我和蒋文娜之间只是师生关系,绝不存在任何私情,我妻子最近在和我闹矛盾,她可能误会了我和蒋文娜,为了让组织放心,我愿意接受调查。”
张政委摆摆手:“远洲,我知道你最近离婚了,但这是你的家事,我不多问,明天就是除夕了,放假回来,我希望你把事情处理好,别造成什么不必要的误会,免的对你的前途造成不好的影响。”
“好的张政委,我知道了。”
韩远洲说完后,向张政委抬手行了一礼后,转身走出政委办公室。
蒋文娜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口,见韩远洲出来,她赶忙迎上去。
“师父,师娘真的误会我了,我只是想帮你说话,并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说着,她伸手就要去扯韩远洲的衣角撒娇。
韩远洲察觉她的动作,后退两步躲开。
“蒋文娜,之前看在你是我妹妹同学的份上,我才同意成为你的教导员,你只是我的学生,还没资格管我的家事,你越界了。”
蒋文娜心里一颤,赶忙开口:“师父,我错了,以后不会了,你别生气,我这就去给师娘道歉。”
韩远洲冷冷看她一眼就收回视线:“没必要,年后回来,我会和上面申请给你换个教导员,这件事就到此为止,以后掌握好分寸,别再做这种事。”
话落,韩远洲转身离开。
蒋文娜看着韩远洲的背影,眼里满是不甘。
韩远洲回到办公室,主动写了检讨,对政委表达歉意,并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。
交完检讨后,韩远洲走出部队,开车回家。
给池父池母买的礼品还在车上,池家人去了北京,礼品也送不上了,只能先拿回家。
韩远洲提着礼品下车,刚推开院门,就见韩秀的三个孩子在院里打闹。
韩秀带着孩子回来过年了。
第11章
见韩远洲回来,三个孩子赶忙跑到他身边去拿他手里的礼品。
“哇,麦乳精!糖水罐头,还有奶糖!”
三个孩子将礼品一件件拿出,随意拆开包装吃了起来。
韩远洲本想开口阻止,但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。
毕竟是他侄子,想吃就吃吧,等去池家再买就是了。
这时,孙凤菊系着围裙从堂屋走了出来。
“远洲回来了,怎么不进屋?”
话落,孙凤菊在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礼品时,惊呼出声:“呦,怎么这么多礼品,是你买的还是别人送的?”
韩远洲不想母亲知道这是他买给岳父岳母的,只得含糊答道:“随手买的,孩子爱吃就让他们吃吧,家里也不缺年货。”
孙凤菊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:“还是你这个当舅舅的疼孩子,要是池淼看见,指不定又甩脸子了。”
说完,她又懊悔道:“就应该让你们过完年再离婚,池淼不在家,年前大扫除就得我和你妹干,都累死了。”
韩远洲听到母亲的话,眼底涌上一丝不悦:“妈,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?池淼是我媳妇,不是保姆。”6
孙凤菊一愣,随即小声嘟囔:“之前不都是她干,也没见你说什么,现在离婚了,你反倒维护上了。”
她虽然是小声说的,但韩远洲还是听见了,他心里一紧,脑中回想起往年除夕的场景。
好像每次都是池淼一个人负责家里的大扫除,她瘦弱的身板穿梭在家里的各个房间,每次扫除后,她都累的下不来床。
那时他一点没觉得不妥,毕竟哪家媳妇都是这样的。
现在想来,他喉间泛起一阵酸涩。
这些年,池淼确实受了很多委屈,他把这一切都当做是理所当然,可他忘了,池淼是他的妻子,不是保姆。
韩远洲心里满是懊悔,随即又升起一丝不安。
他才刚和池淼离婚,池家就搬走了,难道池淼真的不打算和他复合了,真要离开他吗?
韩远洲不敢细想,他只要一想到池淼真的离开他,心脏就一抽一抽的疼。
或许,池淼只是去北京串亲戚了,要是过完年,她还没回来,他就去北京找她。
韩远洲想通后,进屋脱下外套,拿起清扫工具和孙凤菊,韩秀一起打扫卫生。
等把池淼带回来后,他要带她搬出去住,以后家务不能都扔给池淼,他也要一起分担。
孙凤菊赶忙拦下他:“远洲,你快去休息,我来干就行了。”
韩远洲动作不停:“我来吧,你去歇着。”
孙凤菊怎么舍得都让儿子干,三人一起大扫除,很快就收拾完了。
晚饭是孙凤菊做的,一盘窝头,一个土豆丝和白菜炒肉。
菜刚上桌,三个孩子就一人一个窝头,拿起筷子开始抢肉吃。
三个孩子这样,韩秀并没意识到什么不妥,拿起一个窝头,边吃边问韩远洲。
“哥,你真和池淼离婚了?”
还没到韩远洲回答,孙凤菊抢先开口:“那还能有假,离婚证都在那了。”
韩秀一听,脸上扬起大大的笑:“太好了,哥,你早就该和她离了,结婚六年都生不出一个孩子。”
“哥,这下你可以和蒋文娜在一起了,她长的好,家世好,而且她身体好,肯定能给你生个孩子。”
第12章
韩远洲听到韩秀的话,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怒意,声音也冷了下来。
“韩秀,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!池淼是你嫂子,这么多年她对你不好吗,你为什么总在贬低她!”
“还有,我和蒋文娜没关系,你别在这乱点鸳鸯谱!以后你也别再和她来往,我这辈子只有池淼一个妻子,你也只会有她一个嫂子,收起你那些小心思,有空多管管孩子!”
话落,韩远洲起身离开饭桌,回了自己屋。
三个孩子继续吃吃喝喝,孙凤菊和韩秀则愣在原地。
韩秀反应过来后,满脸委屈的看着孙凤菊:“妈,我哥什么意思啊,我不就说了池淼一句吗,他至于这么骂我吗,再说了,我说的都是事实啊!池淼就是生不出孩子!”
孙凤菊坐在椅子上连连叹气:“你哥刚离婚,很多事没想明白,你别生他气,等他想明白了就好了,快吃饭吧。”
累了一天了,孙凤菊早就饿的不行了,可刚拿起筷子她就傻眼了。
满满两盘子菜,现在就剩个底了,三个孩子还嚷嚷着饿。
韩秀见状,对着孙凤菊不满道:“妈,你以后多做点吧,孩子都在长身体呢。”
孙凤菊心里即使再不悦,也只得咽下,这毕竟是她的外孙和女儿。
“那我去再做点吧。”5
孙凤菊只得挨饿又做了两个菜。
韩远洲回屋后就坐在椅子上,看着桌上他的池淼的照片愣神。
照片上池淼笑的很腼腆,但从眼神看的出,她很开心,反观他自己,面无表情的站在池淼身边,眼里没什么情绪。
其实那时候,他是开心的。
在和池淼相处的过程中,他也对她产生了好感。
结婚时,他也曾憧憬过和池淼的未来,想和池淼过一辈子,哪怕没有孩子。
可不知道为什么,如今两人竟走到了这一步。
收回思绪,韩远洲放下照片,简单洗漱了下,就躺回床上。
今天只做了半天扫除,却比他训练一整天都要累。
他不敢想之前的六年,池淼是怎么坚持下来的。
韩远洲本想睡觉,可闭上眼睛,满脑子都是池淼的身影。
他刚看了衣柜,里面只有他的衣服,池淼把什么都带走了,唯独两人的合照没带走。
旁边的枕头上,还留有池淼的味道,韩远洲把枕头抱在怀里,贪恋着上面池淼留下的气息。
“池淼,等我去找你。”
闻着熟悉的味道慢慢放松下来,再加上身体的疲惫,韩远洲慢慢睡着了。
与此同时,北京。
池家三口下火车后,先去招待所住了一晚,第二天池淼去调任的百货商场报道,池父池母去看房,最后一家三口租了个四合院。
三人简单收拾下院子,买了些日常用品和年货就等着过年。
临近过年,买东西的人很多,商场人手不够,池淼自然要顶上去。
虽然很累,但十分充实。
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想了,等到吃年夜饭时,池淼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,自己和韩远洲离婚了,也搬家了,现在开始新生活了。
午夜十二点,鞭炮声响起,新的一年到来。
池家三口吃着热乎的饺子,举杯庆贺,迎接新的一年。
第13章
大年初一,家家户户早早起床准备年饭。
池家刚搬来北京,人生地不熟,但好在邻居们都很热情,一家三口很快适应下来。
以往在韩家过年,都是池淼一个人忙里忙外,现在和韩远洲离婚了,终于摆脱了婆婆和小姑子的指使,她终于过了个轻松的年。
另一边的韩家。
孙凤菊一大早起床开始包饺子做菜,韩远洲在一旁帮忙。
韩秀起床后就背着包出门了,直到吃饭才回来,回来时脖子上多了条项链。
她回来后,直接坐在桌前,等着吃饭。
“一大早去哪了?”孙凤菊边摆筷子边问韩秀。
“去见了个朋友。”韩秀随意回道。
孙凤菊扫了眼她脖子上的项链,意有所指:“过完年孩子就开学了,你也别总往外跑了,我岁数大了,不能总帮你看孩子。”
“那不是还有池淼吗?”
韩秀下意识说出这句话,说完才反应过来,池淼已经和韩远洲离婚了。
她话音刚落,韩远洲端着饺子走了进来。7
韩秀看到韩远洲,面上闪过一抹心虚。
“吃饭吧。”
韩远洲将饺子放下,招呼几人吃饭。
三个孩子上桌后,依旧和往常一样,狼吞虎咽,将好吃的都往自己碗里夹,丝毫不顾及其他人的感受。
韩远洲看着这一幕,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,转头对韩秀说:“韩秀,三个孩子也大了,你也该教教他们规矩了,这是在家,要是在外面被人看到,还以为我们韩家苛待孩子,吃不饱饭。”
韩秀看着韩远洲,语气有些不悦:“哥,不就是我说了池淼几句,你用得着这么说我的孩子吗,他们也是你的侄子,以后你要是没孩子,不还得指着他们养老吗?”
她还因为昨天韩远洲说她的事,心里有怨气,话也冲了些,她从来没把池淼放在眼里,韩远洲竟然因为池淼说她,她当然不甘心。
孙凤菊闻言,赶忙开口:“行了,你哥也是好意,吃饭吧。”
韩远洲看出韩秀眼里的不悦,直到这一刻,他才明白池淼之前受了多少委屈。
看着眼前的一幕,他也没了胃口,起身穿上外套准备出门。
孙凤菊叫住他:“远洲,你去哪啊?”
“出去转转。”
话落,韩远洲转身离开。
开车来了池家,院门紧锁,家里依旧没人。
周围想起鞭炮声,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吃午饭了。
韩远洲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,开车回去了。
到家后,推开院门,就看到三个孩子正在打雪仗,孙凤菊和韩秀在厨房做饭。
“回来了,准备吃饭吧。”
家里虽然张灯结彩,喜气洋洋,可韩远洲总感觉心里少了点什么。
饭菜摆上桌,一家人整齐坐下。
这次,孩子们没像之前那样自顾自开吃,而是等大人们先吃了,他们才动筷子。
韩远洲想着,估计是韩秀在他走后,教育了他们几句。
韩秀的大儿子夹了一块鱼肉,刚进嘴就吐了出来。
“姥姥,这鱼也太难吃了,一点都没有舅妈做的好吃。”
二儿子点头附和:“姥姥做饭没有舅妈好吃,舅妈什么时候回来给我们做饭啊?”
第14章
韩秀脸色一变,重重拍了下桌子,怒道:“吃饭还堵不上你们的嘴!”
说完,她转头看韩远洲,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,松了一口气。
韩远洲听到两个孩子的话,心里很不舒服。
如果池淼在的话,听到这种话该有多难受。
池淼在这个家过得,好像真的不开心……
婆婆、小姑子、侄子都看不起她,而自己作为她的丈夫,好像也从来没帮她说过话。
孙凤菊给三个外孙各夹了一个饺子。
“这个舅妈不好,让舅舅给你们换个舅妈好不好?”
韩远洲眉心皱了皱,沉声道:“妈,我只会有池淼一个妻子,他们也只会有池淼一个舅妈。”
韩秀见状,开口打圆场:“行了妈,大过年的不说那些了,吃饭吧。”
几人吃了一顿还算热闹的年夜饭。
之后的几天,家里陆续有亲戚串门,每次亲戚走后,韩远洲就开车去池家看看。
从初一到初四,他每天都去。
初五这天,他看了眼池家依旧紧锁的大门,刚准备离开,就被人从身后叫住,是池家隔壁的邻居。
他见韩远洲天天来,便忍不住告诉他。
“他家闺女调任去北京工作了,估计以后都不回来了,你不用总来了。”1
“调任北京?!什么时候的事?”
韩远洲满眼震惊,他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。
“他家年前就开始准备搬家了,估计早就定下来。”
“我知道了,谢谢。”
韩远洲道谢后,开车离开。
年前就开始准备,那意味着池淼早就确定了要去北京,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池淼早就想和他离婚了?
韩远洲不敢细想,开车直奔供销社。
将车停在供销社门口,他下车后,直接找到供销社主任。
韩远洲作为池淼的丈夫,主任自然认识他,见他过来,笑着迎了上去。
“韩团长过来了,要买点什么吗?”
韩远洲开门见山:“主任,池淼被调任去北京了?是什么时候的事?”
主任一愣:“她没和你说吗?腊八前后通知就下来了,本来定的是正月十五之后走。但她递了申请,提前去了北京,韩团长不知道这事?”
闻言,韩远洲心里猛地一紧,看来池淼早就计划好了要走,还一直瞒着他。
他之前还以为池淼是在气头上,等消气了自己就把她接回来,可现在看来,他好像从一开始就想错了。
定了定神,韩远洲看着主任,问道:“主任,能把池淼在北京工作的地址给我吗,我找她有点事。”
这也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,稍一打听就知道。
主任也没多想,将地址写在纸上交给韩远洲。
“谢谢主任。”
韩远洲将地址收好,开车去火车站买了晚上六点去北京的火车。
年假还有两天,韩远洲回家简单收拾下行李,就去了火车站。
孙凤菊问他去哪,他只说有事要处理,就匆匆离开了。
晚上六点,火车准时出发。
第二天早上八点十五,韩远洲落地北京。
他来不及休息,下车后打了一辆吉普牌出租车前往池淼现在工作的百货商场。
百货商场很大,韩远洲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池淼。
就在他准备去问商场负责人时,转身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。
池淼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正在摆放商品。
韩远洲大步上前一把抓住池淼的手腕。
“池淼!”
第15章
池淼被突然出现的韩远洲吓了一跳,条件反射般甩开韩远洲的手,后退两步拧眉看着他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
她不好奇韩远洲是怎么知道她在这的,去供销社一打听就知道了,毕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。
韩远洲看着池淼的动作,眼里满是受伤。
“池淼,你来北京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?”
池淼面上满是疏离:“我们已经离婚了,我去哪和你有什么关系。”
两人声音有些大,引得路人纷纷侧目。
韩远洲深吸一口气,放缓语气:“这不是说话的地方,我等你下班,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。”
话落,韩远洲转身走出百货商场,找了个招待所,放下行李后,躺在床上休息。
坐了一夜的绿皮火车,下车后又直奔商场,一路紧绷的神经在看到池淼后,才放松下来。
在床上睡了一觉,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。
再有两个小时,商场就下班了。
韩远洲起床往商场走去,路过卖烤红薯的摊子,还买了两个烤红薯,他记得池淼喜欢吃。
他站在商场门口,一直等到池淼下班。
池淼跟着几个同事一起出来,韩远洲见状赶忙迎了上去。3
“池淼,我来接你下班。”
韩远洲长得高大帅气,身上的气质也和普通人不一样。
这个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来找池淼,同事自然十分好奇,纷纷用八卦的眼神看向池淼。
池淼打发走同事,走到韩远洲身边。
“韩远洲,你到底要干什么?”
韩远洲仿佛没听出池淼语气里的不悦,从口袋里拿出还热乎的红薯放到她手里。
“来的路上买的,我记得你爱吃。”
韩远洲冰凉的指尖划过池淼的掌心,和温热的红薯形成强烈对比。
明明是之前很喜欢吃的红薯,可现在看着,池淼心里没由来升起一丝厌恶。
外面一直下着小雪,韩远洲的肩头落满了雪,应该是在外面站了很久。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小雪也慢慢变成大雪。
池淼暗自叹了口气,将红薯放进包里,抬眸看着韩远洲。
“这不是说话的地方,你先跟我回去吧。”
话落,池淼抬脚向家的方向走去,韩远洲跟在她身后。
十五分钟后,两人抵达四合院。
池淼推开院门,带韩远洲走了进去。
“爸妈,我回来了。”
“准备洗手吃饭吧,今天我做了……”
池母的话戛然而止,在看到跟在池淼身后的韩远洲时,满脸震惊。
韩远洲率先和池母问好:“妈,过年好,我来的匆忙,没给你们带什么礼物,下次给你们补上。”
池母回过神来,连连摆手:“不用不用,外面冷,先进屋吧。”
三人刚走进堂屋,池父端着最后一道菜也从厨房走了进来。
他看到韩远洲时,也是一愣:“远洲来了,怎么没在家过年啊?”
“我听说你们搬来北京,正好还有假期,我就想着来看看你们。”韩远洲回道。
池父和韩远洲说话,池母眼神询问池淼,发生了什么事。
池淼无奈的看着母亲,她也不知道韩远洲怎么就找过来了。
但来都来了,总不能将人赶走,池父池母招呼韩远洲吃饭,只能等饭后再问了。
第16章
池母怕不够吃,又去厨房炒了两个菜。
虽然只是简单的家常菜,但确是韩远洲这半个月来吃的最好的一顿饭。
没有孩子吵闹,没有压抑的气氛,只是简简单单的吃饭。
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生活。
吃完饭后,几人坐在堂屋说话聊天。
池母问韩远洲:“远洲,你这次来北京是特意来找池淼的吗?”
韩远洲如实答道:“是,妈,我和池淼之间有点误会,本来打算等她消气就接她回家,可我去了你家才知道你们早就搬走了,邻居说你们搬来北京了,所以我就来了。”
池淼听到韩远洲的话,才知道,原来韩远洲以为自己在和他赌气。
韩远洲还以为她会像以前那样,吵架之后,她自己哄好自己,然后回到韩家继续当免费保姆,伺候他们一大家子。
想到这,池淼没忍住笑出声来。
韩远洲诧异的看着她:“怎么了?”
池淼迎上他的目光,缓缓开口:“韩远洲,你不明白离婚是什么意思吗?咱们已经没关系了,我的气早在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就消了,早点搬来北京就是想远离你,你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?”
她的话丝毫没给韩远洲留情面,池母佯装生气拍了她一下。
“有话好好说,别这么冲。”
韩远洲听到池淼的话,心底浮起一层惊慌。
随即,他赶忙在心底安慰自己,不会的,池淼说的一定是气话,她那么喜欢自己,怎么可能想远离他。
韩远洲抬眸看向池淼,满眼真诚:“池淼,之前是我做的不好,没顾及你的感受,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,你和我生气是应该的,答应离婚是想先顺着你,让你消气,我不是真的想和你离婚,我是想和你过一辈子的。”
“这次回去,我们就搬出去住,以后就我们俩,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打扰你。”
韩远洲说的情真意切,可池淼却不为所动。
车撞墙上知道拐了,鱼跑勾了知道甩了,晚了!
池淼没理会韩远洲说的那番话,打了个哈气,转头对母亲说:“妈,我困了,明天还上班呢,我先去睡了。”
池母知道女儿在池家受的委屈,虽然韩远洲说的很真诚,但她肯定是向着自己女儿的,更何况现在池淼还怀着孕,早就应该去休息了。
“好,你先睡吧。”
韩远洲想开口叫住池淼,却被池母拦了下来。
“远洲,这么晚了,今天就在家里住下吧,池淼今天也累σσψ了,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。”
韩远洲闻言,只能作罢:“好。”
池母将家里的空房收拾出来给韩远洲住。
被褥都是新的,很干净,上面飘着一股淡淡的肥皂香,是池淼身上惯有的味道。
韩远洲闻着熟悉的味道,慢慢平静下来,同时也坚定了自己的心。
哪怕一辈子没孩子,他也要和池淼在一起,他喜欢的是池淼,不是孩子。
明天再和她好好聊聊,等她结束这边的工作,就把她接回去。
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,池淼肯定离不开他。
第17章
第二天清晨,池淼早早起床吃过早饭后准备去上班。
在她出门的前一刻,韩远洲叫住她。
“我送你。”
两人一起出门。
昨晚下了一夜的雪,鞋子踩在厚厚雪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。
池淼穿着厚厚的棉袄,脖子上戴着一条红色围巾。
韩远洲看到围巾想起之前发生的事,面上有些不自然。
昨天太晚了,他没能仔细看清池淼的样子,现在看来,池淼好像胖了些。
“你好像胖了点?”
池淼定下心神,开口回道:“不用压抑自己,随心所欲,心情好了,身体就好了。”
韩远洲一噎:“你别这么夹枪带棒,之前那些事是我做的不对,围巾我扔了,录音磁带政委也听了,我写了检讨,以后我保证身边不会再出现任何一个女同志,不会再让人来挑拨我们的关系。”
“等你结束这边的工作,我就带你回去,咱们回去好好过日子。”
池淼停下脚步,转头看向韩远洲:“谁说我要回去了?”
“难不成你还要在北京待一辈子?”韩远洲反问。
“我在哪都和你没关系,我们已经离婚了,我们没有关系了,这话你还要我说几遍?”
池淼耐心逐渐耗尽,说完这句话后,就大步向前走去。
韩远洲接连被池淼落了面子,心里也不舒服,可还是跟在池淼后面,把她送到商场。
池淼进去工作后,韩远洲回到池家四合院,打算让池父池母帮忙劝劝池淼。
池父池母刚吃完早饭,正坐在堂屋休息。
韩远洲走进堂屋,坐在椅子上开门见山。
“爸妈,你们帮我劝劝池淼,让她跟我回去吧,我没想和她离婚,之前是我做的不对,我已经反思了,以后一定会改。”
池母闻言,重重叹了口气,语重心长道。
“远洲,我们知道你是个好孩子,但谁的孩子谁心疼,池淼和你结婚六年,她选择和你离婚肯定是她深思熟虑后的结果,我们就这一个孩子,当然是她怎么开心怎么来。”
“她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,但孩子受了委屈,当妈的能看不出来吗,我就直说了,池淼在你家过得不幸福。”
“她选择来北京,就是想开始新的生活,你们既然离婚了,就各自过好自己的生活吧,你回去吧,以后也别再来了。”
韩远洲听到池母的话,只感觉心口堵得慌。
“妈,我这辈子只会有池淼一个妻子,我知道我让你们失望了,结婚六年,没给她幸福,反而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,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个机会,让我弥补她。”
“我先回去,等下次休假再来,我保证回让你们看到我的改变。”
话落,韩远洲对池父池母点了点头,转身离开。
池父池母看到韩远洲远去的背影,深深叹了一口气。
韩远洲回招待所取走行李,又踏上回淮海的火车。
见到池淼了,他也就放心了。
至于池淼说的那些话,应该还是说的气话,等自己下次休假,再买些礼品,好好哄哄她肯定就好了。
这么想着,韩远洲心里那股不安逐渐消散,就等着再休假来北京接池淼回家。
第18章
淮海市。
韩远洲从北京回来,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隔壁传来争吵的声音。
“罗晓兰,你后悔和我结婚,咱们就离,正好韩远洲也离婚了,我成全你们!”
韩远洲听出这是隔壁罗晓兰的丈夫贺俊山,贺营长的声音。
听到争吵内容和自己有关,韩远洲忍不住皱眉,转身要去隔壁敲门询问情况。
只是还没等他动作,家里的院门打开,母亲孙凤菊满脸怒气走了出来。
孙凤菊推开韩远洲,大力拍打隔壁院门。
“罗晓兰你出来!你自己心术不正,朝三暮四,别拖累我儿子,出来把话说清楚!”
她话音刚落,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,开门的是脸黑如墨的贺俊山。
贺俊山的目光直直看向韩远洲:“韩团长,我媳妇对你念念不忘呢,我这就和她离婚,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。”
韩远洲闻言,眉头皱的更紧了:“你在胡说什么!”
贺俊山也不废话,直接拿出录音机当着孙凤菊和韩远洲的面,按下播放键。
录音内容正是池淼走前和罗晓兰的最后一次对话。
池淼之前交代邮递员要将磁带交给贺俊山本人,贺俊山外派就收到了这份录音磁带。
谁都无法容忍自己的另一半在和自己结婚几年,心里还想着初恋,贺俊山听完录音后越想越气,最终还是忍不住和罗晓兰吵了起来。
录音放完,韩远洲和孙凤菊齐齐变了脸色。
罗晓兰冲过来一把抢过录音机摔到地上,冲着贺俊山喊道:“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,孩子都有了,我要是真想着韩远洲,怎么可能和你生孩子,我那是说的气话你还听不出来吗,池淼和韩远洲离婚,她自己过得不幸福,就来挑拨我们的关系,你看不出来她是故意的吗,谁会随身带着录音机,她就是有预谋的!”
“俊山,你相信我,我才是你媳妇,你别被池淼骗了!”
贺俊山听到罗晓兰的话,表情有些松动。
韩远洲之前确实和罗晓兰在一起过,但那早都是过去的事了,他和池淼结婚后,早就放下罗晓兰了,现在也不想看到他们夫妻俩因为自己和池淼,闹得离婚的下场,于是便开口劝解。
“俊山,这只是个误会,我和我媳妇发生了点矛盾,牵扯到你们了,你别多想,我和罗晓兰同志什么关系都没有,别因为这点小事,破坏你们夫妻感情。”
贺俊山也知道两人不可能有什么,只是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,他知道罗晓兰和韩远洲曾经好过,之前两人都有家室,不可能有什么,但现在韩远洲离婚了,两人旧情复燃也不是不可能。
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怒火,视线在罗晓兰和韩远洲之间流转,最后什么都没说,冷哼一声,转身进了院子。
孙凤菊本来对罗晓兰还有点好感,但听到录音里的内容后,对罗晓兰再没有好脸色,都结婚了竟然还惦记她儿子!
碍于韩远洲在身边,她没说什么,白了罗晓兰一眼,就回家了。
韩远洲看着罗晓兰,沉声道:“以后别再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了,我们都是有家室的人,让人听到影响不好。”
第19章
韩远洲说完这句话后,转身离开,回了自己家。
罗晓兰看着韩远洲的背影,心里满是不甘,她就是后悔和韩远洲分手了,嫉妒嫁给韩远洲的池淼,所以处处和她作对。
现在她也知道韩远洲不可能娶自己,眼下不怎么哄好自己的丈夫才是要紧的事,心里再不甘也只能咽下,装出柔弱的姿态回屋去和丈夫解释。
韩远洲回家后,孙凤菊拦下他,面色凝重,语气十分严肃。
“远洲,要是罗晓兰离婚了,你不能娶她,她一个二婚的,配不上你。”
韩远洲听到母亲的话,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:“妈,你忘了我也二婚了?”
孙凤菊一愣,语气依旧强硬:“那怎么了,男的和女的怎么能一样,总之你听我的,再娶媳妇,就得娶头婚的。”
“你妹妹那个同学就不错,有文化有素质,比池淼强多了,她不是你学生吗,改天你带家里来吃顿饭。”
韩远洲看着母亲,心里升起一丝无力感:“妈,我说了,我媳妇只能是池淼,我不会娶别人的,等她回来,我们就复婚。在这之前你也别想着给我相亲的事,我不会同意的。”
话落,韩远洲转身回了自己屋。
孙凤菊站在原地,好半响才反应过来韩远洲说的是什么。
“韩远洲,我怎么生出你这么犟的儿子,你和池淼结婚六年,她都没怀孕,你还想着和她复婚呢,你不怕别人笑话你?我告诉你,我绝不同意!”
韩远洲坐在屋里听着母亲的话,深深叹了一口气,抬手揉了揉紧皱的眉头。
此刻,他终于理解了池淼,同时在心里暗想,等池淼回来后,一定要带她搬出去住。
过完初七,众人陆续开始上班了。
韩远洲在年前就和蒋文娜说了,不会再担任她的教导员,团里也给她安排了新的教导员,可回到部队后,蒋文娜还总是来缠着他。
无论韩远洲说多少次,蒋文娜都充耳不闻。
最后,韩远洲只能报告给政委,政委对蒋文娜做出警告后,蒋文娜才有所收敛。
时间一晃而过,冬去春来,春过夏至,万福复苏。
池淼也即将生产。
他们一家已经搬来北京半年了,池淼也慢慢适应了百货商场的工作。
因为她表现好,百货商场的领导和她说,想让她留在北京,担任百货商场副总经理的位置。
池淼当然不会拒绝,她来北京之前就做好了留在这的准备,答应下来后,她又写信告诉了之前供销社的主任。
主任也很高兴,当即对她表示了祝贺。
韩远洲还一直以为池淼是被外派去北京,等工作结束,她就会回来,所以一直掐着日子准备休假去北京接她。
池淼并不知道韩远洲的打算,此时她已经生产完,正在家里坐月子。
她生了个女儿,取名池瑜瑾,小名朵朵。
池父池母看着小孙女,笑得合不拢嘴。
“我们朵朵真漂亮,和你妈妈小时候一模一样。”
池淼抱着孩子在院里晒太阳,怀里的小人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,听的池淼心都要化了。
“妈妈的朵朵怎么这么可爱啊!”
她话音刚落,门口就传来韩远洲不可置信的声音。
“池淼,你说那是谁的孩子?”
第20章
池淼听到声音抬头,正对上韩远洲震惊的目光。
她下意识收紧抱着孩子的手,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,转身向堂屋走去。
韩远洲快她一步,扔下手里的礼品,大步跑到她面前拦住她的脚步。
“池淼,这孩子是谁的?”
韩远洲嗓音发颤,心底乱成一团,这孩子看样子刚出生不久,他和池淼离婚半年,孩子如果是池淼的,那他们离婚前她就怀上了。
可如果是这样,那池淼为什么要瞒着他?
孩子被韩远洲吓了一跳,小嘴一憋哭了起来。
池淼一边哄孩子,一边警惕的看着韩远洲:“离远点,你吓到孩子了。”
“孩子当然是我的。”
“你的?那这是我们的孩子,对不对?我们离婚前,你就怀孕了!”
韩远洲沙哑着声音问出心底的疑问。
他根本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,他知道池淼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,既然池淼说孩子是她的,那就说明他们离婚前,她就已经怀孕了,但一直瞒着他,他想知道为什么。
“韩远洲,孩子是我的,和你没关系,而且我们已经离婚了,你能不能别总来骚扰我。”
池淼语气不善,脸色十分难看。
两人的声音和孩子的哭声惊动了正在厨房做饭的池母。
池母围着花布围裙走出厨房,看到站在院中的韩远洲时,很是诧异。
“远洲什么时候来的?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啊?”
话落,她注意到韩远洲一直盯着池淼怀中的孩子,两人之前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。
池母见状赶忙上前抱走池淼怀里的孩子,同样一脸警惕的看着韩远洲。
“孩子困了,我先抱孩子进去睡觉,你们有话好好说。”
池母抱着孩子进屋,院子瞬间安静下来。
池淼本不想搭理韩远洲,可他一直挡在她面前不让她走,她不满的看着韩远洲。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如果是想抢孩子,那你就死了这条心吧,孩子是我的,和你无关。”
既然韩远洲已经看见了孩子,那她也没必要继续隐瞒,毕竟韩远洲也是孩子的父亲,他有权知道,但如果他想带走孩子,那是万万不可能的。
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,你怀孕了?如果我知道,当初一定不会和你离婚。”
韩远洲听到池淼的话,已经确定了心中的猜想,孩子是他的。
他实在不理解池淼的做法,他们结婚六年,好不容易有了孩子,她却瞒着他,还提了离婚。
池淼抱臂看着韩远洲,一字一句道:“你来如果只是质问我这些废话的,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,为什么离婚,当然是因为感情不和,因为委屈受够了,因为不爱了。”
闻言,韩远洲愣在原地,满眼受伤的看着池淼。
不爱了……
池淼怎么可能不爱他了,这六年来,她为自己做的一切,他都看在眼里,怎么能说不爱就不爱了呢?
韩远洲下意思摇头否认池淼的话:“不会的,不可能,我们只是发生了点小矛盾,怎么就发展成感情不和了。”
“你怎么可能不爱我,你一定还没消气,还在说气话,对不对?”
第21章
韩远洲急切否认池淼的话,在他看来,只是因为一件小事,为什么池淼就紧抓着不放了?
而且他们结婚六年,不是六天,六个月,怎么就感情不和了?
池淼听到韩远洲的话,对上他颤动的双眸,瞬间明白他心底的想法。
“韩远洲,你是不是觉得,我是因为罗晓兰家的狗咬死鸡的这件小事,才和你离婚的?”
韩远洲被池淼戳破真实想法,心里一紧,并未回答。
池淼见状心下了然,继续开口道:“你上次来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,知道我这么多年受的委屈,想要弥补我。既然你知道我受了委屈,就应该知道我为什么和你离婚。”
“你觉得我只是因为一件小事选择和你离婚,觉得我小题大做,可你知不知道这样的小事我经历了多少,明明不是我的错,你却让我忍,让我大度,让我理解她们,我理解她们,谁来理解我?”
池淼说这话的时候,想起自己六年来受的委屈,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在韩家的六年,她受尽委屈,丈夫的冷眼、不理解,婆婆和小姑子的羞辱,邻居的挑衅,日积月累堆积起来的小事,桩桩件件压的她喘不过气。
现在她终于摆脱那个窒息的环境。
有自己的工作,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,父母也陪在身边,一切都在往好处发展,可韩远洲却非要在这时候出现,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。
韩远洲看着池淼泛红的眼尾,心脏仿佛被重锤击中,呼吸间喉咙都跟着发涩。
他开口想解释,可千言万语只汇成三个字。
“对不起……”
坐在屋里的池母听着池淼的话,再看着怀里的小孙女,没忍住落下泪来。
早知道女儿受了那么多委屈,就应该早点让她离婚,她不在乎什么闲言碎语,只想孩子过得开心。
太阳越来越大,池淼热的不行,对韩远洲也没了耐心。
“该说的我都说完了,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。”
话落,池淼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韩远洲,走进堂屋去看孩子。
韩远洲怔愣的站在原地,心里乱做一团。
就在这时,出去钓鱼的池父回来了。
他看到散落在门口的礼品,愣了一瞬,刚想开口询问,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韩远洲。
“远洲来了,怎么不进屋,东西怎么扔了一地?”
韩远洲回过神来,压下繁杂的心绪,看着池父勉强挤出笑容。
“爸,我申请了休假,想着来北京看看你们,你们最近过得怎么样?”
池父察觉出韩远洲面上的不自然,弯腰捡起地上的礼品,开口回道:“还行,外面热,进屋说吧。”
韩远洲和池父一起捡起地上的礼品,往堂屋走去。
池母听到声音走了出来,池父将手里的鱼举到池母面前。
“今天钓到的鱼可大了,一半做汤,一半红烧,怎么样?”
池母笑看着池父:“行,你说怎么吃就怎么吃。”
随即,她又转头看向韩远洲:“远洲,你先坐一会,我们去做饭。”
池母说完就跟着池父有说有笑的走进厨房。
韩远洲看着两人的背影,眼里闪过一抹艳羡。
第22章
池父池母的相处状态,就是韩远洲理想中和池淼在一起时的样子。
但他性格冷淡,面对池淼时,总是冷着一张脸,终于下定决心改变,回家想和池淼说点什么、做点什么时,又会被母亲孙凤菊打断。
他念及孙凤菊是自己母亲,所以总对池淼说,让她让着点母亲。
让着让着,就把媳妇让没了。
收回思绪,韩远洲走进堂屋。
朵朵正躺在池父做的婴儿床上睡觉,池淼坐着一边满脸慈爱的看着她。
韩远洲拿了把椅子,放轻脚步走到婴儿床边坐下。
池淼见状也没说什么,她知道韩远洲不会对孩子做什么,而且孩子现在还在睡觉,所以就由着他的动作。
朵朵粉嫩的小脸像水蜜桃一样,看的韩远洲心都化了。
他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朵朵的小手,触碰到朵朵的一瞬间,韩远洲的心脏猛地收紧。
他当父亲了!
女儿白白胖胖的,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奶香,一看就知道被人照顾的很好。
韩远洲知道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,池淼生产时,他不知道,也不在身边,这样想着他心里对池淼的愧疚更深了。
他的视线从女儿身上移开,看向池淼。
“淼淼,辛苦你了。”
池淼听着韩远洲的话,心里没什么情绪。
就在这时,睡梦中的朵朵嘤咛一声,张开小手抓住韩远洲伸过来的手指。
韩远洲愣住,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。
池淼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些吃醋,不禁感慨。
血缘个真是神奇的东西。
韩远洲小声问池淼:“这,怎么办?”
池淼闻言,伸手轻轻拿开女儿抓住韩远洲的小手。
韩远洲看着一家三口碰在一起的手,心里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感。
他们本该是幸福的一家三口,可被他“弄丢”了。
韩远洲看着刚刚被朵朵握住的手,一阵怅然。
虽然韩远洲是孩子的父亲,但池淼却不想看见韩远洲离孩子那么近。
“让孩子睡觉,你去一边坐着,别吵她。”
韩远洲点了点头,不舍的离开婴儿床,坐到另一边。
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孩子身上,压低声音问池淼。
“孩子取名了吗?”
“池瑜瑾,小名朵朵。”池淼说完又补充了一句,“上的是我家的户口,你别打孩子的注意。”
韩远洲见池淼看向自己的眼神满是警惕和疏离,心底的苦涩开始蔓延。
“很好听的名字,你放心,我是孩子的父亲,自然不会对孩子做什么。”
“我是怕你抢孩子。”池淼毫不留情回道。
韩远洲一噎:“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吗?”
“总之,朵朵是我的孩子,和你们韩家没关系,提起和你说一声,到时候你妈和你妹要是来抢孩子,我肯定不留情面。”
韩远洲嘴角牵起一丝苦笑。
“他们不会这么做的,你放心吧。”
池淼没再搭话,拿起手边的蒲扇给孩子扇风赶苍蝇。
韩远洲看着眼前的一幕,一贯冷硬的五官慢慢变得柔和。
他在心里暗想,如果池淼不想回淮海,那他就申请调任北京。
总之,他这辈子一定要守在媳妇和孩子身边。
第23章
堂屋里静悄悄的,只有池淼给孩子扇扇子的声音。
韩远洲犹豫片刻,还是上前接过池淼手里的扇子,接替她给孩子扇风。
池淼也没和他客气,靠坐在实木沙发上看报纸。
韩远洲看着孩子的脸怎么都看不够,慢慢晃动手里的扇子,享受这难得的幸福时光。
不多时,池父池母端着饭菜走了进来。
两人将饭菜放到桌上,压低声音招呼韩远洲和池淼吃饭。
婴儿床周围有栏杆,不怕孩子醒了摔到地上。
四人就坐在里婴儿床不远处的餐桌上吃饭。
池母给池淼盛了一碗汤:“你爸今天钓到的鱼特别好,鱼汤也特别鲜,快尝尝。”
说完她给韩远洲也盛了一碗:“远洲也尝尝。”
“谢谢妈。”韩远洲笑着接过汤碗。
池淼听到韩远洲对母亲的称呼,忍不住皱了眉头:“都离婚了,该改称呼了吧。”
韩远洲动作一顿,池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,轻轻拍了池淼一下。
“你这孩子,离婚了就不能叫妈了啊,怎么越来越小孩子性子了。”
“吃饭吧。”池父见状赶忙打圆场,随后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到韩远洲碗里,“远洲,你别介意,朵朵出生后,淼淼的心性就跟孩子似的。”
韩远洲点了点头,没说什么。
只是想起之前在书里看到过的一句话。
“因为有人撑腰,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耍性子。”
韩远洲池父池母爱池淼,所以池淼可以随心所欲的表达自己的感受,因为有人爱她,所以她有底气。
在韩家,她之所以过得憋屈,是因为没人给她撑腰,他作为她的丈夫,非但不帮她,还跟着别人一起“欺负”她。
现在池淼又回到结婚前的状态,韩远洲见状,心里又欣慰又难过。
池淼才不管韩远洲什么想法,受了什么委屈。
这和她在韩家受的委屈根本没法比。
婆婆孙凤菊说的话可比这难堪多了。
池淼自顾自吃菜,池父池母和韩远洲聊天。
池母问道:“远洲,这次休假几天啊?”
“十天。”韩远洲顿了顿继续说,“妈,家里有什么活需要干,您尽管开口,之前在淮海,我没能经常回去看你们,心里一直过意不去。”
池父摆摆手:“都过去了,就不提了,你母亲身体怎么样,还好吗?”
“还好,最近半年在帮我妹妹看孩子。”
池淼闻言忍不住追问:“韩秀呢?”
她实在好奇自己曾经的小姑子,辞去了稳定工作,靠着亡夫的赔偿款生活,每天有大把的时间,怎么还会把孩子交给孙凤菊照顾。
韩远洲见池淼主动和自己说话,很是惊喜。
可听到韩秀的名字时,他那份欣喜又被愁苦取代。
“韩秀谈了个对象,对方是服装厂的厂长,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,之前托人给她找了邮局的工作,她偏不去,铁了心要跟那个厂长去南方发展,拦都拦不住。”
池淼点了点头,没说什么。
对于别人的家事,池父池母不好过多评价,只简单劝解两句。
“说不定韩秀真能闯出一番事业呢。”
第24章
韩远洲知道岳父岳母是在安慰自己,对着两人笑了笑没多说什么。
他之所以说出这些话,是因为这半年来,实在过得太痛苦了。
身边没有能说心里话的人,虽然有关系好的战友,但这是家事又不能和他们说。
韩秀一走了之,对孩子不管不顾。
韩远洲每天下班回来后,面对的是满院的狼藉和三个侄子吵闹。
这半年孙凤菊被三个外孙“折磨”的苦不堪言。
韩远洲每天训练结束从部队回来,还要整理被侄子们弄乱的院子,有时还要帮他们洗澡,身心俱疲。
现在孩子们放暑假,被他们住在乡下的奶奶接回去了,他和母亲也终于能喘口气。
孩子不在家,他才能放心休假来北京。
池父转移别的话题,和韩远洲一来一往的聊天。
饭吃到一半,朵朵醒了。
她醒了后,不哭也不闹,手脚乱蹬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。
池淼闻言,赶忙放下筷子走到婴儿床边抱起孩。
“朵朵醒啦,是不是饿了?”
话落,池淼抱着孩子往里屋走去,给孩子喂奶。
韩远洲心疼的看着池淼的身影。
他将刚刚的一切尽收眼底,孩子醒了的一瞬间,池淼就放下筷子去哄孩子。
照顾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即使有池父池母在,可有些事,也是他们帮不了的,韩远洲想到自己在池淼生产前后,缺席了这么久,心里越发痛恨自己。
池母看出韩远洲眼里对池淼的心疼不似作假,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。
为什么偏偏是在分开后,才认清自己的心意。
不多时,池淼抱着孩子出屋,准备把孩子放回婴儿床上,继续吃饭。
她生完孩子后,特别容易饿,抱着孩子吃饭,怕桌上的汤汤水水烫到孩子,只能把她先放回婴儿床上。
从前都是这么做的,朵朵都很乖,躺在床上不哭不闹。
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,只要把孩子放回床上,她就哭,池淼怎么哄都没用。
池母诧异道:“朵朵今天这是怎么了,来奶奶抱。”
说着,她从池淼手里接过孩子。
可池母哄也哄不好,孩子哭的小脸通红,池淼急的不行,却没有办法。
韩远洲见状,忍不住开口道:“要不让我哄哄试试?”
池母看了池淼一眼,见池淼没反对,便把朵朵小心放到韩远洲手上。
韩远洲在池母的指导下,小心接过孩子。
神奇的是,朵朵在韩远洲接过去的那一刻就止住了哭声。
朵朵脸上还挂着泪痕,可脸上确实笑着的。
她伸出小手攥住韩远洲的手,咿咿呀呀的叫着。
池淼看到这一幕,心里的醋坛子都打翻了。
“小没良心的,你忘了是谁没日没夜照顾你。”
韩远洲闻言,无措的看着池淼,他想和孩子亲近,但又不想池淼不高兴。
“我……”
池母赶忙开口:“朵朵没见过爸爸,和爸爸亲近亲近,是好事。远洲就麻烦你先带孩子了,等她不闹了,我再接过来。”
说完,又拉过池淼坐下:“朵朵不哭了还不好,快吃饭吧。”
第25章
池淼不甘的坐回椅子上,时不时看向韩远洲,眼里的“怨气”快要化作实质。
韩远洲从没见过这样的池淼,嘴角没忍住勾起一丝笑意。
朵朵见他笑了,也发出咯咯的笑声。
“韩远洲,你是不是在笑我!”池淼忍不住发问。
韩远洲温声回道:“没有,我是看孩子可爱,你慢慢吃,我来哄孩子。”
池淼从没听过韩远洲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,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。
有了孩子加入,餐桌更热闹了。
韩远洲怕孩子乱抓东西伤到自己,于是抱着孩子坐远了些。
朵朵躺在韩远洲怀里,看着他一直笑,不光笑,她还特别热衷去抓韩远洲的手。
韩远洲常年训练,手上有一层薄茧。
他怕刮到孩子的脸,只能小心的和孩子互动。
韩远洲看着怀里小小的女儿,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。
“朵朵,以后爸爸一定给你最好的生活,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。”
坐着一边吃饭的池淼听到韩远洲的话,心里五味杂陈。
池母吃完饭后,想从韩远洲手里接过朵朵,哪知她刚抱起朵朵,朵朵就哭了,小手抓着韩远洲的衣领不放。
无奈,她只得再次把朵朵放回韩远洲怀里。
朵朵这才不哭了。
“朵朵今天怎么了,让爸爸吃饭,奶奶先抱好不好?”
无论池母怎么说,朵朵就抓着韩远洲不撒手。
韩远洲抱着女儿,对池母道:“妈,我没事,刚才已经吃饱了。”
“行吧。”
池母只得妥协,起身将饭菜收下去。
池淼见韩远洲一直一个姿势抱孩子,胳膊都开始微微发抖了,便忍不住开口提醒。
“你不要一直用一个姿势抱孩子,这样你不舒服孩子也不舒服,我教你。”
韩远洲在池淼的指导下,抱孩子的手法越来越娴熟。
整个下午,朵朵都黏在韩远洲身上不下来。
池淼起初还很吃醋,但转念一想,就平衡了。
韩远洲是朵朵的父亲,即使他们离婚了,韩远洲也有抚养孩子的义务。
朵朵现在和韩远洲亲近也是好事,韩远洲不是铁石心肠的人,孩子和他那么亲近,他怎么可能忍心不对孩子好。
韩远洲发展的越好,对朵朵日后的发展也越好。
想通这些,池淼慢慢就不吃韩远洲的醋了。
她得为孩子的考虑。
父女俩相处的很好,这个下午,韩远洲收获了前所未有的体验。
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池父池母知道两人肯定有话要说,便借口出去遛弯,将空间留给两人。
韩远洲抱着孩子和池淼一起坐在院里吹风。
晚风吹散白日里的燥热,朵朵玩了一下午,现在躺在韩远洲的怀里睡着了。
即使睡着了,她的手还不忘死死抓着韩远洲的衣领。
池淼见此,眼里划过一股不知名的情绪。
“朵朵真的很喜欢你,血缘真神奇,哪怕你们没见过,朵朵见你第一面,就这么粘你。”
韩远洲看着熟睡的女儿,嘴角不自觉上扬。
随后像是想到什么,抬眸看向池淼,语气有些讨好。
“朵朵最爱的肯定还是你,你为她付出那么我,我却什么都没做。”
第26章
韩远洲摸着女儿的小手,眼里满是落寞和愧疚。
“如果我早点认清自己的心,早点察觉到你在家里受的委屈,早点带你搬出去就好了。”
池淼靠坐在木凳上,看着远处的火烧云,缓缓开口:“哪有那么多如果,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,早在我们结婚的时候,你就应该察觉到这些问题了,而不是等我走了你才发觉。”
“韩远洲,其实你不见得有你说的那么爱我,你的真实想法可能是,发现我走了之后,家里一大堆烂摊子没人收拾,你们没有出气筒,没有集体讨伐的对象,积攒的怨气无处发泄,这才想起我的好,想我继续回去当窝囊废,对吧?”
池淼转头看着韩远洲,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。
韩远洲愕然的看着池淼,眼中满是不可置信。
“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?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吗?”
池淼平静的看着韩远洲,没有回答,却也相当于默认了韩远洲的话。
韩远洲不想池淼误解自己,他怕吵醒还在睡觉的女儿,于是压低声音解释。
“池淼,我对你是有感情的,不然我越不可能和你结婚,你也知道我性格冷淡,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,有时候为了所谓的平和,让你压抑自己的感受,去迎合别人。”
“我自己做的这些,我都承认,可我已经在慢慢改了。你说的没错,今年过年,你不在,家里鸡飞狗跳,那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你的不容易,我才知道你有多累。”
说着,韩远洲表情逐渐暗淡下来,自嘲一笑。
“曾经我总和你说,韩秀的孩子还小,不懂事,来家里吃饭就吃,又不是供不起,让你别总和他们过不去。可我当时完全没意识到,我之所以能说是这么坦然,是因为牺牲了你的感受和情绪。”
“池淼,对不起,是我太自大了。”
池淼看着空中随风飘散的云,眼波无澜。
“韩远洲,你还记得之前我问过你,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,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问吗?因为那晚你和罗晓兰说的话,我全听到了,我听到你和罗晓兰说,后悔娶我了。”
韩远洲一愣,反应过来后,赶忙开口解释:“我当时的意思不是后悔娶你,是后悔没早点认识你,如果我早点认识你,那我们就能早点熟悉彼此,就能……”
“好了,韩远洲,别说了。”池淼开口打断韩远洲,转过头看着他,“你现在说的这些,我当时可完全没感受到,当时在我眼里,你对所有人都好,都有耐心,唯独对我没有。”
“现在我不想听你解释这些了,没有任何意义,我现在别无所求,只想你对朵朵好点,她是你的孩子,她身上流着你的血,我希望她被人欺负时,你能坚定的站在她身边,给她撑腰,这就够了。”
闻言,韩远洲眼尾微微泛红,泪水慢慢蓄满眼眶,嗓音也变的沙哑起来。
“池淼,我会对孩子好,我也会对你好,还有不管你信不信,我爱的只有你,心里也只有你,之前是,以后也是!”
第27章
韩远洲每说一个字,心脏就疼上一分。
他说完这句话后,泪水再也控制不住,夺眶而出,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,落在朵朵身上。
韩远洲见状赶忙抬手擦泪,他怕吵醒孩子,只敢轻轻的擦。
池淼还是第一次看见韩远洲哭,有些震惊,同时心尖也微微颤了一下。
结婚六年,这么短时间就完全放下是不可能的,更何况,两人现在还有孩子。
“别哭了,孩子醒了要是看见你哭,她也该哭了。”池淼边说,边将手边的纸递给韩远洲。
“抱歉,是我没控制住情绪,下次不会了。”
韩远洲擦干眼角的泪水,不敢再看池淼,只能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女儿。
他本想将女儿抱给池淼,让她带孩子去床上睡,可能孩子的小手紧紧抓着的他的衣领不撒手。
也不知道这么小的孩子,哪来的这么大力气。
他只能保持一个姿势抱着孩子睡。
直到池父池母遛弯回来,孩子也没撒手。
池母听说韩远洲保持这一个姿势几个小时,惊呼道:“远洲,胳膊累坏了吧?”
韩远洲笑着摇头:“没事,不累。”
池淼早让他抱着孩子一起躺到床上,说不准一会孩子自己就松手了,可韩远洲偏不。
得知自己有孩子后,他就一刻也不想和孩子分开。
其实他还有私心,抱着孩子,就有理由和池淼待在一块了,哪怕什么都不说,只和她坐在一起,也是幸福的。
所以,不管多累都是值得的。
好在过了没一会孩子就醒了。
醒了看见韩远洲时,又手舞足蹈的对他笑了出来。
池淼趁机抱走孩子,让韩远洲歇歇胳膊。
孩子可能是知道韩远洲抱了她几个小时,现在已经累了,所以这次被池淼抱走也没哭。
池淼进屋给孩子喂奶,池父池母去准备晚饭。
池淼朵朵吃完奶,就躺在床上玩,池淼拿着母亲做的虎头枕逗她玩。
朵朵被池淼逗的咯咯笑个不停。
韩远洲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幕,池淼在哄,孩子在笑,简简单单的画面,十分温馨。
韩远洲坐到床边,眉眼含笑看着玩闹的母女。
池淼看到韩远洲坐下,没说什么,只是在看到韩远洲眼里的笑意时,感到一阵唏嘘。
如果韩远洲能坚定的站在她身边维护她,让她感受到韩远洲是爱她的,那现在他们一家三口,肯定很幸福。
可惜,没有如果。
池淼不想自己的孩子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,她知道孩子的成长中,父亲的角色是不可或缺的,可她做不到委屈自己去成全那不确定的父爱。
如果让朵朵出生后和婆婆、小姑子和小姑子的三个孩子生活在一起,那池淼宁愿朵朵没有父亲。
韩远洲或许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,池淼能感受的出,他真的在慢慢变好。
池淼不求他成为一个好丈夫,只要能成为一个好父亲就足够了。
池淼哄了一会,把虎头枕递给韩远洲。
“你哄一会?”
韩远洲看着池淼递过来的虎头枕受宠若惊,回过神后,笑看着池淼。
“好,你歇一会,我哄孩子。”
第28章
韩远洲拿过虎头枕举到朵朵面前,一晃一晃的开始哄孩子,时不时还发出老虎的叫声,逗的朵朵哈哈笑。
池淼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韩远洲。
在她印象里,韩远洲一直都是一副清冷自持的样子,如今他卸下那副冷硬的表情,轻声细语哄孩子的样子,倒让池淼很稀奇。
池淼忍不住调侃:“要是让你那些战友看到你现在的样子,他们肯定惊的下巴都掉了。”
韩远洲笑了笑:“我也是第一次这样哄孩子,这么幼稚的一面,除了你和孩子,不会再有人看见的。”
池淼没再回答,坐在一边安静的看着父女俩玩闹。
在厨房的池父池母听到了韩远洲哄孩子的声音,和孩子的笑声,相视一笑,什么都没说。
半小时后,池母进屋招呼两人吃饭。
正好这时,朵朵也玩累了,又睡着了。
小孩子就是这样,一会一觉,现在睡了,不大一会又醒了。
池淼将孩子抱回婴儿床上,跟着母亲去吃饭。
“妈,怎么做了这么多,能吃完吗?”池淼看着慢慢一桌子菜惊呼。
池母边盛汤边说:“远洲中午都没吃多少,当然得多做点,中午太匆忙,没来得及做好吃的,晚上补回来,远洲,你多吃点。”
“谢谢爸妈,辛苦了。”
韩远洲看着慢慢一桌子菜,心下划过一股暖流。
即使离婚了,池父池母还对他这么好,他想起自己母亲对池淼的态度,心里愈发愧疚。
池父给韩远洲倒了一杯高粱酒:“远洲,今晚陪我喝一杯,就在家里住吧,屋子都给你收拾出来了,别走了啊。”
韩远洲闻言,下意识往池淼的方向看去,见池淼没什么反应才敢回答:“好,麻烦爸妈了。”
池母将韩远洲刚才的举动看在眼里,温声开口:“不用这么客气,先吃饭吧。”
朵朵在一旁熟睡,四人边吃边聊,池父高兴就多喝了两杯,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,还是韩远洲扶他进屋。
安顿好池父后,韩远洲又去厨房帮忙洗碗,但被池母赶了出去。
“远洲,你也喝了酒,早点去休息吧。”
韩远洲走出厨房,回到堂屋,正看到池淼抱着孩子准备回屋睡觉。
他本想上前去看看孩子,可想到自己刚刚喝了酒,就止住了脚步。
池淼注意到韩远洲的目光,转头看着他,下意识说:“早点休息吧。”
韩远洲听到池淼的话,眼睛瞬间亮了,冷峻的眉眼变得柔和起来:“你也是,半夜要是孩子吵闹,你就找我,我哄孩子,你睡觉。”
池淼闻言没说什么,收回目光抱着孩子回屋睡觉了。
韩远洲收拾完堂屋的桌椅后,也进屋休息了。
一样的房间,一样的场景,韩远洲躺着床上心绪不一样,身份也不一样了。
他成为了一名父亲,多了条软肋和要保护的人。
想起白天朵朵躺在自己怀里睡觉的样子,韩远洲嘴角忍不住上扬。
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池淼追回来,池淼赶他走,他也不走。
这辈子,他就认定池淼了。
第29章
第二天一早,韩远洲早早起床去跑步训练,顺便买早饭。
一早雾气昭昭,大街上随处可见摆摊卖菜的摊贩。
韩远洲跑完步后,买了些包子油条和新鲜蔬菜就回家了。
到家后,就看到池母正准备去做饭。
韩远洲赶忙叫住她:“妈,我买了包子和油条,今早您就别做饭了。”
“你怎么起这么早,昨晚没睡好?”池母接过早餐询问。
韩远洲摇摇头:“没有,每天早起训练习惯了。”
“那你先进屋吧,我再去煮个小米粥和鸡蛋。”
话落,池母向厨房走去。
韩远洲进屋后,听见池淼的房间里传出朵朵的哭声,他赶忙过去查看。
走到门口时,敲了敲门,得到池淼的回应后,才推门走了进去。
“怎么了?”
池淼边哄朵朵边回:“没事,早起闹觉呢。”
韩远洲犹豫片刻开口:“要不我哄吧,你再躺一会。”
池淼想了想把孩子放到韩远洲怀里,她现在确实很困,而且韩远洲作为孩子的父亲,照顾孩子也是应该的。
韩远洲抱着孩子走了出去,池淼倒也不担心,毕竟父母都在外面。
她躺回床上,重新睡了一觉。
韩远洲抱着朵朵在院子里来回走,终于把孩子哄好了。
父女俩就在院中玩了起来。
池母做好饭,招呼几人吃饭。
吃饭的时候,朵朵就乖乖躺在韩远洲怀里,眨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他。
池淼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,就去上班了。
孩子交给父母照顾。
韩远洲的休假也要结束了,走之前,他去百货商场买了一堆东西。
给池父池母买了营养品,给孩子买了衣服、奶粉,给池淼买了衣服首饰。
朵朵拿着韩远洲买的拨浪鼓爱不释手。
孩子玩的高兴,韩远洲就高兴。
他买的是晚上六点的火车票,为的就是能多陪陪孩子。
在池家吃完晚饭,他就出发去火车站了。
临走前,碰了碰朵朵的小脸。
“朵朵,爸爸走了,听妈妈的话,爸爸休假再来看你。”
许是知道要和韩远洲分开,朵朵抓着韩远洲的手不撒开,哭得撕心裂肺。
韩远洲也不想走,可不得不走,他的工作还在淮海。
他再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,池母只得将朵朵的手拿开,强硬的抱着孩子进屋,关上院门。
池淼送韩远洲出门,只淡淡道:“注意安全。”
韩远洲却放下行李,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她手里。
“来之前就准备好了,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,这笔钱你拿着,我不在身边,孩子的事还得你多费心,钱的事你不用担心,我的一切都是你和孩子的,虽然我们离婚了,但在我心中,你永远是我妻子。”
话落,韩远洲鼓起勇气,在池淼还没反应过来时,上前一步抱住她,轻声道。
“池淼,我爱你。”
说完这句话后,他放开池淼,拿起手边的行李箱转身匆匆离开。
池淼怔愣的站在原地,看着韩远洲的背影逐渐消失。
收回视线,她将沉甸甸的信封收起,转身走进院子。
这笔钱当然要收下,她不会觉得离婚了就不应该要前夫的任何东西,不会傻到委屈自己。
韩远洲是孩子的父亲,这是他该做的,也是池淼应得的。
第30章
池淼回院后,朵朵已经停止了哭泣,正躺在池母怀里玩着韩远洲给她买的玩具。
她将韩远洲给钱的事,告诉了父母。
信封里全是大团结票面,还有各种票,一看就知道攒了很久。
池母看着一桌子的钱和票,缓缓开口。
“既然是给你和孩子的,那你就用,没必要为了什么所谓的名声委屈自己,装清高,这是你和孩子应得的,再说多一个人疼朵朵也是好事。”
池淼点了点头,她也是这样想的。
她现在已经不想纠结过去的种种,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,再纠结也不会改变,应该更看重眼前和未来。
池淼现在别无所求,只求朵朵能平安健康长大。
朵朵看到池淼,就伸手要抱抱。
池淼抱起女儿,点了点她的小鼻子,满眼宠溺。
“我的朵朵只管长大,其他的交给妈妈。”
……
韩远洲回到淮海市,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半。
下了火车后,他都没来得及回家,直接去了部队。
韩远洲回到部队的第一件事,就向上级申请了调任。
他要去北京!
交完调任申请后,韩远洲换上训练服准备去训练场看新兵训练。
刚走进训练场,许久未见的蒋文娜迎面走了过来。
蒋文娜知道韩远洲休假结束,今天就会回来,所以一直在训练场等着。
“师父!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韩远洲赶忙后退两步,拧眉看着她。
“别这么叫,我早就不是你的教导员了。”
蒋文娜闻言,眼里划过一抹失落:“韩团长,我要离开淮海了,今天是来交结训表的。”
韩远洲淡淡道:“这种事你应该去和你的教导员说。”
蒋文娜被他冷淡的态度刺伤,她不明白韩远洲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接受她。
明明韩远洲已经和池淼离婚了,他们现在都是单身,为什么韩远洲就是不愿意看她一眼。
她的追求者也很多,可她就是喜欢韩远洲。
本想训练结束后,找机会留在部队,可她之前纠缠韩远洲的事,闹得人尽皆知,她不可能留下了。
可她不死心,不相信韩远洲心里真的没有她,就想着走之前最后再问一次。
“韩远洲,只要你说不想我走,我就不走!”
韩远洲表情依旧,只缓缓吐出四个字。
“一路顺风。”
蒋文娜心下一沉,委屈的看着韩远洲。
“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?我到底哪比不上池淼,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我?”
韩远洲神色一暗,冷声道:“蒋文娜,可能是之前我做了什么事,让你对我产生误解,现在我郑重其事的告诉你,我很爱池淼,这辈子不会对除她之外的任何人产生感情。”
话落,韩远洲越过蒋文娜,径直向训练场走去。
蒋文娜看着韩远洲远去的背影,眼里满是不甘。
送她离开的人已经到了,正在催促她上车。
蒋文娜最后看了一眼韩远洲,最后不情不愿的上车离开。
继而知道她的事后,强行带着她离开,可能以后她都不会回到淮海市,以后都不会再见到韩远洲了。
休假回来,要处理的工作很多,韩远洲忙到很晚才回家。
到家后,刚推开院门,就听到堂屋传来韩秀的哭声。
“妈,他就是个骗子,我的钱都被他骗光了,我要报警抓他!”
韩远洲皱眉走进堂屋:“怎么了?”
韩秀看到韩远洲,赶忙上前扯着他的胳膊哭喊。
“哥,你带我去报警,我要把那个骗子抓回来!”
第31章
韩远洲在韩秀断断续续的讲述中,得知了来龙去脉。
韩秀之前谈的厂长对象,就是个骗子。
他的服装厂经营不善,面临倒闭,后来他得知韩秀手里有一大笔赔偿款,就开始蓄意接近她。
取得韩秀的信任后,把她骗去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,联合同伙逼韩秀交出所有钱,才放她离开。
好在他们只是图财,并没有对韩秀做什么。
韩秀身无分文,害怕报警被他们知道了遭到报复,在南方打了几天工,赚够火车票钱,才敢回来。
孙凤菊坐在一旁止不住的叹气。
韩远洲听完经过后,带着韩秀去警局报警。
从警局出来,韩秀哭丧着脸:“哥,这钱还能找回来吗?”
韩远洲实话实说:“时间太久了,钱估计已经被他们花光了。”
“我现在没有工作,还有三个孩子养,我命怎么这么苦啊。”韩秀想到被抢走的钱,眼泪止不住的流,心里一阵懊悔。
韩秀曾经精心打理的头发,如今已经干枯发黄,身上时髦的连衣裙和高跟鞋,也变成了最普通的花布衬衫和布鞋。
韩远洲看着妹妹的变化,心里也不好受。
可这有什么办法,路是她自己选的,这次就相当于给她长个教训吧。
韩远洲开口劝慰:“别哭了,我想想办法给你找个工作,以后擦亮眼睛,别轻易相信陌生人,好好工作带孩子。”
韩秀抽泣着点头应下。
到家后,孙凤菊赶忙询问:“怎么样?钱能找回来吗?”
“希望不大。”
闻言,孙凤菊重重叹了口气,看着韩秀哭肿的眼睛,也说不出狠话。
“钱没了还能再挣,命还在就行,以后就带着孩子回家住吧,你去上班,我帮你看孩子。”
韩秀没说话,起身回了自己屋。
待她离开后,孙凤菊转头和韩远洲说:“远洲,我托人给你介绍了个对象,明天你去见见,人家可是教授的女儿,长得好看还有学识,跟你特别合适。”
韩远洲听到母亲的话,疲惫的揉了揉眉心。
和池淼离婚后,孙凤菊特别热衷于给他介绍对象,无论韩远洲怎么拒绝,她都我行我素,逼的韩远洲最后搬去部队住,她才罢休。
现在竟然又提起这件事。
“妈,我说了,除非是池淼,否则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,这件事你就别想了,就算你找一百个,我也不会见的。”
话落,韩远洲起身回屋。
孙凤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的背影:“池淼有什么好的,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,离婚了你还忘不了她,结婚六年生不出孩子,这种女人你娶她有什么用!”
韩远洲很想冲出屋,大声告诉母亲,池淼哪都好,而且他和池淼已经有孩子了。
可他不能。
他知道孙凤菊听到这个消息后,肯定会去池家闹,他不想母亲去打扰池淼和孩子,所以现在还不能让她知道。
孙凤菊骂了两句就回房了,屋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韩远洲躺在床上,借着月色抬手看着自己的手,脑中想起女儿握着他手的画面。
才回来一天,他就想孩子了。
调任申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,他再申请休假,只能等过年。
想起他走时,孩子抓着他的手,哭得撕心裂肺不让他走的画面,韩远洲的心脏就揪着疼。
他现在恨不得飞到池淼和孩子身边,他们一家三口永远在一起。
第32章
韩远洲做了一夜的梦,梦里全是孩子。
梦醒后怅然若失。
简单洗漱完吃了早饭后,韩远洲出门开车去部队。
因为想池淼和孩子,所以他一整天都心不在焉。
晚上回家时,他看到隔壁罗晓兰家大门敞开,院里的东西都不见了,似乎是搬走了。
韩远洲回家问孙凤菊:“妈,隔壁搬家了?”
孙凤菊不屑的看了隔壁一眼。
“搬了好,现在搬家了省的罗晓兰老来找你,坏你名声,她丈夫还总觉得你和罗晓兰有事,呸,咱们韩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,能看上她?”
韩远洲拧了拧眉:“好了妈,别说了。”
这半年来,隔壁经常传来争吵声,每次争吵内容都和他有关,尽管他解释无数次,可都无济于事。
现在他们搬走了,两家互不相见,对彼此都是好事。
他韩远洲承认和罗晓兰分手后,心有不甘,可和池淼结婚后,那份不甘也也消失不见了,他只想和池淼好好过日子。
后来经常去帮罗晓兰,也是因为她丈夫经常外派不在家,他想着毕竟曾经好过,她们孤儿寡母的,能帮就帮一下。
可帮来帮去,他把自己媳妇都帮没了。
说到底还是他没掌握好分寸。
收回思绪,韩远洲在屋里找了一圈,都没看到韩秀。
“妈,韩秀呢?”
孙凤菊边摆饭菜,边说:“去接孩子了,明天回来,咱们先吃饭吧。”
吃完饭后,孙凤菊收拾屋子,韩远洲回房写工作报告。
韩远洲托人给韩秀在供销社找了份售货员的工作,韩秀把孩子接回来后,就去供销社上班了。
韩秀曾经瞧不上在供销社工作的池淼,现在轮到她自己了,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韩远洲在部队积极参加任务,不管多难多苦,他都上。
连过年的时候都在山里执行任务,只为了能早点调任北京。
终于。
在次年三月份,韩远洲成功调任北京,同时晋升成为京西军区的旅长。
孙凤菊得到这个消息后,高兴的合不拢嘴,可高兴过后又惆怅起来。
“远洲,你以后是不是就在北京,不回来了?”
韩远洲想了想,还是决定告诉母亲真相。
“妈,我之所以申请调任是为了池淼和孩子,我们离婚的时候,她就已经怀孕了,我们现在有一个女儿,我也是去年休假去北京才知道的。”
“我不想孩子成长过程中没有父亲,而且我心里还有池淼,我不想和她分开,之前没告诉你,是怕你知道后去抢孩子。”
“妈,你年纪也大了,韩秀要照顾三个孩子,以后肯定是我给你养老,如果你现在想去北京,我就带你一起去,要是现在不想去,那等你什么想去了,我再回来接你,你自己决定吧。”
孙凤菊和韩秀听到韩远洲的话后,愣了好久才回过神。
“池淼怀孕怎么不早说!那可是我们韩家的孩子,她就这么一声不响的走了?不行,我得去北京把孩子抱回来!”
韩远洲听到母亲的话,眉头紧皱,心里升起一丝烦躁。
“妈,孩子是池淼的,现在在池家的户口上,你要是想看孩子,我带你去看,你要是想抢孩子,我不会带你去北京,你就当我今天没说过这话。”
第33章
韩远洲语气严肃认真,一点不像是开玩笑。
孙凤菊一愣:“韩远洲,我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,你的孩子还随外人姓,你想韩家绝后是不是!”
“池淼不是外人,她是孩子的母亲,不管孩子姓什么,她都是我的孩子,还有现在是新社会,不兴你那一套老思想,总之,你要是想抢孩子,我第一个不同意。”
话落,韩远洲转身离开,进屋开始收拾行李。
韩秀看着韩远洲的背影和一旁哭天抢地的母亲,默不作声。
一周后,韩远洲启程出发去北京。
孙凤菊虽然还在和韩远洲生气,但她还是更想看孙女。
于是决定先和韩远洲去北京看看孩子,然后再回淮海帮韩秀看孩子,等孩子大了,她就去本就养老。
韩远洲带着母亲前往北京。
一年过去,朵朵长大了不少,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。
每天都在门口和池父池母一起等着池淼下班。
这天,池家正在吃晚饭,院门被人敲响。
韩远洲提着礼品带着孙凤菊站在门口。
池父池母看到孙凤菊时,满脸警惕,他们生怕孙凤菊冲进来抢走孩子。
韩远洲见状赶忙解释:“爸妈,我调任北京了,以后就在北京工作了,我妈想来看看孙女,这是给你们带的补品。”
池淼看到孙凤菊后,心脏砰砰跳个不停,赶忙抱着孩子进屋。
时隔两年再看到孙凤菊,池淼脑中那些被她羞辱的画面一股脑涌出,她怕自己当着孩子的面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,也不想孙凤菊看见孩子,就抱着孩子躲进了屋里。
朵朵看着满脸紧张的池淼,小手拍了拍她:“妈妈,不怕,有朵朵。”
池淼将朵朵紧紧抱在怀里:“朵朵,妈妈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。”
池母看到孙凤菊没什么好脸色,毕竟池淼在孙凤菊那受了六年委屈,她不去找孙凤菊算账已经算好的了。
“远洲,东西拿回去吧,孩子怕生,还是别见了。”
话落,池母伸手就要关门。
韩远洲一把挡住,语气满是讨好:“妈,我们不进去,东西您和爸收下,我哪天再来看你们。”
“不用,带着你妈回去吧。”
池父说完,一把将门关上落锁,再不听一句话。
孙凤菊看着紧闭的院门,瞬间生气一股怒火。
“你们什么意思,那是我孙女,我还不能看了?”
韩远洲知道池父池母因为池淼的事,心里对自己母亲有怨气,他不怪他们,毕竟如果是自己女儿受了欺负,他肯定也会这样。
不能怪别人,只能怪他没调节好婆媳关系。
“妈,走吧,改天再来。”
韩远洲强硬带走骂骂咧咧的孙凤菊,回到部队安排的住处。
孙凤菊遭了冷眼,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。
“远洲,你说说他们这是什么态度,凭什么不让我看孩子!”
韩远洲忍无可忍,道出藏在心里的话。
“妈,你真的意识不到自己的问题吗?如果韩秀被婆家欺辱了六年,你能对她婆家笑脸相迎吗?池淼之所以怀孕了还要和我离婚,就是因为委屈受够了!是我们对不起她,他们家怎么冷眼都是应该的!”
“你要是还想看孩子,就改改你的态度,不然他们是不会让你看的。”
孙凤菊被韩远洲说的一愣,想反驳却找不到理由。
最后冷哼一声回了房间。
第34章
池淼等两人走后,又过了许久才抱着孩子出屋。
池母见她脸色十分难看,赶忙接过孩子,担忧询问:“怎么了?”
“妈,我一看到她,就想起自己在韩家的六年,心里就难受。”
池淼积压的委屈在看到孙凤菊后,一股脑涌了上来。
眼泪夺眶而出,她抱着母亲从小声啜泣到嚎啕大哭。
池父接过朵朵,池母抱着池淼红着眼轻声安抚。
池淼以为自己已经迈过了那道坎,现在看来根本没有,她只是将事情压在心里,并没有解决。
朵朵看着池淼哭,也跟着哭了起来。
“妈妈,抱,不哭。”
这一晚,池淼将六年来的郁气都发泄出来,嗓子也哑了,眼睛也哭肿了。
好在第二天她休息,不用顶着核桃眼出门。
池淼哭累了,睡到中午才起。
打开房门,就看到韩远洲和孙凤菊坐在堂屋,朵朵被池母紧紧抱在怀里。
孙凤菊一改之前的态度,对池淼和朵朵态度温和了许多。
可朵朵还是不愿和她亲近。
韩远洲心疼的看着池淼红肿的双眼,也猜到了她为什么哭。
看过孙女后,孙凤菊就离开了,回到淮海帮韩秀看孩子。
韩远洲在池家附近租了房子,每天下班后,都会去池家看孩子。
朵朵知道韩远洲是她爸爸后,慢慢喝他亲近起来。
韩远洲第一次听到朵朵叫爸爸时,激动的落下泪来。
池淼有时看到父女俩的互动还是会有些吃醋。
韩远洲这时就会让朵朵拉着她一起玩。
久而久之,他们越来越像一家三口了。
这天,两人带朵朵出去玩,朵朵玩累了,在韩远洲怀里睡着了。
韩远洲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,心里一片柔软。
他转头对池淼说:“淼淼,咱们复婚吧。”
这些日子,韩远洲和池淼提过无数次复婚,池淼都拒绝了。
“没必要,如果不是为了孩子,我不会让你留在我身边的。”
韩远洲闻言,眼里闪过一丝失落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没名分就没名分吧,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就够了。
春去秋来。
1977年恢复高考后,池淼重新参与高考。
并成功考上了京华大学。
因为要上大学,她辞去了百货商场的工作,并用多年来的积蓄在北京买了套四合院。
韩远洲得知消息后,买下了她隔壁的院子。
慢慢的,朵朵也到了上学的年纪。
她有时也会好奇,为什么父母住在一起。
池淼给她解释后,她也就想通了,不再深究,只要妈妈开心就好。
孙凤菊搬来北京后,也时常去看朵朵,但朵朵对于这个奶奶,一直都是客气又疏离,怎么也亲近不起来。
孙凤菊起初还会因为朵朵不亲近她生气,可生气几次后,朵朵直接不来韩家了,孙凤菊这才收敛脾气。
两家成了邻居,池父池母对孙凤菊依旧不冷不热。
池淼大学毕业后,继续深造,最后留校成为了一名大学教授。
韩远洲也一路晋升成为首长。
韩秀的三个孩子从小没被管教好,最后连大学都没考上,都去上了技术学校。
罗晓兰死拖着丈夫不离婚,家里整天鸡飞狗跳,过得也不好。
朵朵从小成绩优异,考上大学后投身科研,成为一名优秀的科研人员,最后和自己的师哥结婚了。
婚礼当天,韩远洲和池淼坐在台下。
韩远洲看着台上满脸幸福的女儿和女婿,不禁想起他和池淼当年结婚时的场景。
他转头看着旁边的风韵依旧的池淼,在心里暗想。
如果有下辈子,他一定牢牢抓住池淼的手,永远不放开。
全文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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